看蓝苏薇这么着急，林湛斐的心里咯噔一下，但他强装镇定，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怎么了？”
蓝苏薇的脸不知道是冻白了还是吓白了，一把抓住林湛斐的胳膊，“我妈刚才给你打电话，说你爸在家里摔倒了，已经送进医院里了，好像是脑溢血，发现的时候不知道摔了多久了！”
这回轮到林湛斐的腿软了，好在夏熙妍在身后死死扶着他，他才不至于踉跄。他顾不上卸妆，把白衬衫脱下来交给夏熙妍，“拿给老杨，我回去了。”尽管心中十分焦急，他面上依旧异常冷静，他光着膀子穿上校服，一路小跑出礼堂。
礼堂里欢呼他名字的声音渐行渐远，出来后他才觉得有点冷了。夏熙妍和蓝苏薇跟在他身后跑。
“我跟你一起去吧！”怕他因为着急出什么事，夏熙妍说到。她还穿着蓝苏薇的那条白裙子，赤裸着胳膊。
林湛斐推着她和蓝苏薇回礼堂，“你们都别跟来了，你进去把衣服穿上，别感冒了，我自己去就好。”
“真的没事吗？”
“没事。”林湛斐给了夏熙妍一个宽慰的眼神，无力一笑，“说不定我们能得奖，你等着到时候领奖，而且峰峰他们不知道我们出来了，你们回去跟他们交代一下，别让他们担心。”嘱咐完这些，没等两人回复，林湛斐就一个人裹紧校服飞奔出了学校。
北方的十一月寒冷干燥，天上下起了细碎的小雪，林湛斐觉得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冰凉的，很呛人。他用打车软件叫车，好半天都没有一个司机接单，路边也没有经过一辆出租车。明明才不到八点，今晚这个时间却空旷寂静的仿佛凌晨。
在等车的间隙，他打电话给蓝苏薇的妈妈。此时林展已经被送进了医院，回家去肯定是没人的，刚才又没有听到他住在哪家医院的消息。好在林展现在由苏薇妈妈和陆峰父母照顾着，也已经办理了入院手续。
苏薇妈妈告诉林湛斐，不到七点的时候，街道那边要做电话调查，给家里打了好几个电话林展都没有接。他腿脚不好是大家都知道的，今天是长中的艺术节，外边又下着雪，没人照顾他不可能一个人出门，所以大家担心他出了什么事，于是街道那边给苏薇家里打了电话，让他们过去看看。
林湛斐以前怕林展在他不在家的时候磕了碰了发生意外，特意把家中的备用钥匙交给了蓝苏薇和陆峰两家，到了林家后，苏薇妈妈敲了好久的门没反应，就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发现林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晕倒在了客厅，轮椅也歪在一旁。
她吓坏了，没有多想就拨打了急救电话。
医生说，还好送来的及时，目前林展已经脱离的危险，不用太过担心了。大家分析他可能是在去接电话的时候，情绪激动，突然脑溢血晕倒的。
挂了电话，又等了几分钟，终于来了一辆出租车。林湛斐赶紧招手钻了进去，报了一串地名后还不忘催促司机开的稍微快一点。
这时候群里已经炸了，想来夏熙妍和蓝苏薇已经告诉其他人林展脑溢血住院的事。
林湛斐简单交代了几句，让大家不要担心，就把群设置了静音，不再回复了。他心里乱糟糟的，没心情再去一一应对同伴接二连三的问题。
长中离林展所在的医院不算远，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付了钱林湛斐就急急忙忙往住院部跑。苏薇妈妈已经跟他发了详细的楼层和病房号，随便问了个护士后他就找到了林展的病房。
脱离危险的林展还在昏睡，病房里只剩下苏薇妈妈一个人陪着。见林湛斐来了，她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
“阿姨，我爸怎么样了？”林湛斐急匆匆地问。
“没什么大事了，已经脱离危险了，还好发现的早。没想到你爸这么瘦，竟然也会脑溢血。”蓝阿姨轻轻顺着他的背，安抚着他的情绪，“你别太着急，你爸爸没事的，医生说明天就能醒过来了。入院观察4周左右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林湛斐微微颔首，“嗯，麻烦你们了。陆叔叔他们呢？”
“他俩在二楼交费呢，等会儿就回来。”
林湛斐顿了半晌，明知林展听不见还是压低了声音问，“多少钱啊？”
蓝阿姨连连摆手，“哎，等你爸好了再说，不着急，你别操心钱的事了。我出去看看你陆叔叔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啊，你陪你爸爸待一会儿。不过轻声点，医生建议他静养。”
蓝阿姨走了后，林湛斐看着昏睡过去的林展，轻轻叹了口气。
医院里暖气充足，他又是一路跑来的，放下心后觉得有点热，拉开校服拉链才想起自己光着膀子，复又重新把拉链拉好，挽起了袖子。
他走过去，观察了一下林展的情况，他额角有淤青，应该是晕倒后摔了弄的，但神色还算平静，呼吸也称得上平稳。
林湛斐摸了摸他打着点滴的那只手，冰凉异常，在病房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可以装热水的瓶子，他索性握住了林展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暖着。
坐了一会儿，蓝阿姨回来了，陆峰父母却不见踪影，她说他们家里有事已经走了，绝口不提钱的事。
林湛斐知道，他们是故意提前离开的，为的就是避免他直截了当问医药费的事，如果他不追问，这钱他们也不会要了。
林展身体不好，总是因为大大小小的毛病住院，林湛斐年纪尚小时，还没有钱的概念，上了初中就明白了这些事，便执意不再让邻居们帮忙垫付医药费。谁的钱都是辛苦挣来的，没有义务次次都帮衬着他们家。
林湛斐不愿意欠邻居们钱，就算一次没法还清，他也会记在账上，慢慢还完。他打算等之后蓝阿姨走了后去护士那边要来明细单，日后再还给陆峰家。
又陪了林湛斐一会儿，蓝阿姨也因为家里有事回去了。等她回去后，林湛斐想接点热水帮林展擦擦脸和脚，但医院没有提供这些洗漱用具，这样的想法便转而作罢。如果要在医院住一个月，不仅需要洗漱用具，还要给林展准备换洗衣服，这样想着，原本打算熬通宵的林湛斐决定回家一趟。
问医院要了明细，时间已过凌晨，外边的雪停了，路面上结了一层洁白的霜。
公交车已经停运，最早一班夜班车还要半个钟头才能过来，林湛斐想了想还是走路回家比较快。大概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
他冷得要命，想抽根烟，摸了摸浅浅的校服口袋才发现，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丢了，口袋里只有那张薄薄的医药费单，上边是些让他感觉憋气的数字。
回到长林巷，在楼下他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是英泺和夏熙妍。
两人跺着脚哈着气聊天，见他来了，都不再说话，一齐朝他的方向望去。
夏熙妍裹成一个粽子样，快步跑了过去，“你终于回来了，我们俩都打算回家了！微信也不回，电话也不接的。”
淡淡瞥了两人一眼，林湛斐的态度十分冷淡，“忙着呢。”
“需要钱吗？”英泺没看出他的冷淡，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我跟爸爸说了，他拿钱给我了……”
“不用。”林湛斐抬高声音打断了英泺。
被他的冷漠冻住的英泺微微一怔，旋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关系的，你慢慢还……”
“说了不用就不用，谢谢你爸，你俩甭操心了，都回吧。”林湛斐不经意瞥了夏熙妍一眼，她戴着一双平日英泺惯常戴着的藏青色手套，围着他的暗色围巾。
原本烦闷的心情更加烦躁，他低着头莫名笑了一声，擦着夏熙妍的肩离开了。
“林湛斐，你……”
没等夏熙妍说完，他背对着他们摆摆手，故作轻松道，“我真没事，你们回吧，别操心了。我回家拿点东西，怪忙的，不聊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