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了，放那儿吧。”林展率先打破了平静，抬手摆了摆，侧过了脸。
林湛斐也不强求让他多吃，把剩下的粥倒掉，盖上了保温杯的盖子，坐在他身边掏出手机按了两下，他回了几条夏熙妍和陆峰的微信，又无聊地刷了刷朋友圈。
“上次在家里说的那事儿，你跟小湛说了吗？我想着月底……”
“在医院就不要讨论这种事了吧？”林湛斐抬起头打断了孙雪菲，“老林病着呢，您一上来说这个，不合适吧？”
孙雪菲愣了愣，尴尬一笑，倒是林展替她解了围，“我这不好好的没什么大事吗？你看你，态度多少好一点。”
林湛斐一肚子火憋在心里，为房间里的所有人感到生气，但他不想给老林心里添堵，只好把一肚子火闷起来，淡淡耸了耸肩。
几人在房间尴尬对坐了一会儿，林湛斐收到了蒋子陌的微信，他发来一张医院食堂的照片，后边跟着一句，“没什么人，来吗？”
林湛斐想了想，回复道，“嗯。”
发送后，他站起身，俯在林展耳边说了句什么，看都没看孙雪菲和周健，绕过病床推门出去了。踏出病房的那一刻，他才觉得空气清新了起来。
孙雪菲看着林湛斐带上门走了出去，交叠在一起的手松开了，她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这个跟她早已生疏的少年，会像当年一样重新跟她亲近起来。
早上到了长林巷，得知林展昨夜被救护车拉走了，她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医院，她当然不是在意林展的病情，她只想快点过来，帮林湛斐分担一部分压力。周健带回来的零零碎碎的消息和从学校了解到的情况，让她拼凑出了林湛斐还算完整的十多年的人生。
这样的人生让孙雪菲稍微触碰一下，都觉得难过地快要窒息了。既然回来了，她就不想再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些。
“小湛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林展的话打断了孙雪菲的思绪，经过一夜的诊治，他看上去比昨天更加憔悴干瘪了。看到林展开了口，周健很有眼色地起身退出了病房。
“你从来没告诉过他我的事。”孙雪菲的态度比先前更加咄咄逼人。
林展浑浊的眼珠看着斜下方，局促地转动了几下，“你走了之后，他病了，断断续续得有一个多月吧，再后来耳朵听不见了……”
孙雪菲挺直了背，双眉拧在了一起，“现在好了吗？”
林展点点头，“好了。发烧严重，加上受了点刺激，听不见了。不过没过多久就好了，也没落下后遗症。你知道，当时家里状况不好，他又这个样子，我就想着干脆换换环境吧，就搬去长林了。说也奇怪，搬过去之后，他也不吵着要找你了，像变了个人似的，我偶尔提过几次你的事，他都不接话，渐渐地我们都不说这个话题了。”
想着那个抱在怀里软绵绵的小小人儿，孙雪菲的心又揪了起来，她赶紧微微仰起头，不让自己掉眼泪。
“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我知道，小湛跟着你是个很好的选择，雪菲你放心，我会说服他让他跟你走的。”说这话的时候，林展低垂着眉眼，仿佛迟暮垂垂的老人。
孙雪菲有那么一瞬间心生恻隐，但马上告诉自己，不能对他有一点点的怜悯，她旋即又沉下脸端起了架子，“要多久？”
“这……这我不好说……”
“我公司那边很忙，”她打断了林展，“不可能在这边长待。小湛马上要高考了，最好年底就申请国外的学校，明年直接去那边读书，不要再继续在你这边浪费时间了。以他的成绩，很多国外的一流大学都会抢着要的。这我昨天跟你说过。”
“我……我知道……”
“林展，我不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跟他过的，我也不想知道，我只希望你别再耽误他的前途。当初我为什么抛下他离开，你比我更清楚，别拽着他了，对大家都好。”孙雪菲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半卧在病床上的男人，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冷漠到极点，“带走他后，每个月我会定期支付你一笔费用，也算是感谢你辛苦操劳这么多年。”
林展没看她，叹了口气。
“记得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吗？‘孙雪菲，你有今天都是你自找的，别怨我’，这话我今天送给你。”妆容精致的女人一字一顿说出的话微微有些颤抖，“林展，这都是你自找的。”
看着孙雪菲推门出去，床上那个干瘪瘪的小老头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无声地闷头哭了出来。
林湛斐不知道自己从病房出来没多久，孙雪菲就走了，他正就着白开水和蒋子陌吃一碟凉拌三丝。
“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林湛斐摇摇头，“老林那边肯定不能说，但是这也不是小病，肯定也需要一大笔钱，总不能问你们借。这就是个无底洞。天意吧，那女的回来了，我回头问她借吧，毕竟我是她儿子，总不能不借给我。”
蒋子陌看着他，“你爸那边，你能瞒多久。仪器一上，一化疗，老头儿怎么也得知道。”
“能瞒多久瞒多久吧。够烦了最近，酒吧那边……”
“没事，我找了靠谱的驻唱，你不用操心。”蒋子陌打断他说。
“不是，”林湛斐摆了一下手，“我意思是，酒吧那边我有空就去，要是有靠谱的活儿你也给我留意点儿，我去唱唱歌挣点外快什么的。”
“不好吧？”蒋子陌不太赞成他的想法，“你都高二了，正往清华冲刺呢，要照顾你爸已经够忙了，还要文理兼修。”
林湛斐一挑眼，打断了蒋子陌的滔滔不绝，“帮我留意着点儿。”
“……好。”
送走蒋子陌独自回到病房，孙雪菲和周健已经走了，林展又睡着了。点滴快要没了，林湛斐按了铃叫护士过来换上，他把几件脏衣服塞进书包里，打算回家一趟。
回到长林巷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林湛斐在楼下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在楼下坐了一会儿。
“斐哥？”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回过头，看到了背着画板朝这边走过来的英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