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伸直手臂,手掌对着隧道的正中心。
时念九看着她。
六月走过去,抓着墙壁,掰下一块松石,看着里面却没有下文。
“你是不是要过去?”
时念九指了指里面。
六月点点头。
时念九想明白了,论武力,虽然说出来丢人,但是他反抗不了六月。而六月救过他,勉强来看,算个好人,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前有狼后有虎,在不能两全其美的情况下,他只能找一个最优方案解决。六月说要找东西,他就姑且相信,如果他帮忙办成事情,她总不会再将他扣着了。
时念九绕到一边,用手摸着墙壁,“我想想办法。”
他就不信了,他一学地质的,还没办法开山了。
如果登山包在这里就好了,他有工具,怎么也能像个办法,就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句话刚想完,他就突然摸到了一个凹陷处。
时念九赶紧用力扒了几下,“呼!”他一边吹,一边用满是伤痕的手去把碎石清理干净。
光线很暗,时念九不得不贴在上面。
他刚刚摸到的凹陷处只是一块石头的角碎掉了,应该是六月刚刚在山洞晃得天摇地动时磕坏的,但是正因为这里缺了一个角,这个墙壁都松动了,可以摇晃。这无疑是一面人工墙,由石砖并凑起来,如果后面不是有什么,为什么要在天然的洞里造这样一堵墙。
时念九灵巧地把石块卸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这双手还能徒手拆墙了。
多亏了缺掉的一角,否则它建得这样缜密,只能让六月把它凿开来了。
想起刚刚六月的举动,他就要流一头的冷汗。
真是活久见!
时念九把最后一块碍事的石砖拿来下,扔到一边,终于让后面的东西露出了全貌。
几个齿轮在慢慢滚动着,时念九抓住空档把手伸进去,摸到了藏在齿轮后面的墙壁,非常的坚硬,微微凹陷了下去,谁知道他只是轻轻按了一下,齿轮就像上了发条一般快速地滚动起来。时念九慌了一下,急忙把手抽出来,后怕地抱出了手臂。
如果他的手夹在里面,一定会被砍断的。
他一想到那个画面就不自觉到了个寒颤。
得让齿轮停下来,后面应该有什么东西,是机关么?
他尝试着按住齿轮,齿轮是连锁反应,一荣俱荣。可是他一摁,齿轮就飞速转起来,差点割伤他,时念九只能作罢。
齿轮侧面隐隐传来红光,是熔岩的颜色,机关不能自己转动,是热量做了动力。
齿轮上面突出的石砖上有壁画,颜料未退,还栩栩如生,每一幅周围好像还有细小的裂纹可以按动。
时念九揉揉眼睛,努力看去。光线太暗,他也实在拿不住是不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第一幅画是伪人兽,蓝脸蓝身,头上戴着羽冠,腰间围住,露出健硕的胸肌和有力的大腿,手上拿着长矛。看样子好像兴高采烈,正在庆祝什么、
后两幅是日和月,线条单调。
就这么前三块的内容他还能理解,看上去像某种祭祀活动,但是后面又画着蜥蜴又画鸟,最后一个还是明显神化的人是什么意思?
时念九眯着眼睛,苦恼地看着。
他仰着脖子,很快就酸了,只能低下头,皱着眉思考。
这个高度,是伪人兽可以够到的高度,应该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符合人体工效学,就像门把手一样,肯定是适合成人使用的,而不会特地去考虑小孩子。
后面应该是什么不想被人类拿到的东西。
时念九从地上搬起一块石头,用力砸在上面,他果然听见机括的声音,石块微微凹陷了下去,虽然幅度不大,但是肯定不是被他砸进去的,齿轮的转速更慢了,这是一个好兆头,他刚刚应该是蒙对了。
既然刚才砸了太阳,接下来应该是月亮。两者对称。
齿轮更加慢了。
看来是按照等级的高低来,那么接下来应该是神吧!
时念九砸了上去,只听见齿轮像突然上了发条一样,转得飞快,出现虚影。
时念九顿时手忙脚乱,是出错了么?
但是不管怎么弄,齿轮愣是停不下来,他气急败坏地随手一扔,石块卡在齿轮里咔咔作响,尖锐的金属像是疯子的尖叫一般,随时都要冒出火花。
只听见咔哒一声,时念九猛地一躲,抱住头,一个脸盆大小的轮子居然飞了出来,蹭着时念九的头顶过去。
熔浆从石缝里流出来,剩下的连锁机械摇摇欲坠。
时念九大着胆子一碰,金属零件便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掉落下来,几根铁丝落下来,正对应着上面的石块。他轻轻拉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发生,看来机关已经被全部拆光了,唯一有障碍的是,面前的这堵墙。
它底下有一道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但是手边没有工具,时念九愿意天马行空地尝试。
岩浆被地上拖出来的轨道慢慢引进了沟中。
等了几分钟,他听到石壁那边传来龟裂的声音,并且越来越响,不由得喜上眉梢。等到声音渐渐停止,他试探着踹上石壁,果然松动了,立马大刀阔斧地一踹。石壁轰然崩塌,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底上露出了许多白色的石块。
时念九蹲在地上捡了块来看,是石灰石。石灰石在常压下加热到800摄氏度就可以溶解,而岩浆的温度一般在700到1200摄氏度,足够分解石灰石了。
这个机关不出所料,应该就是通过正确的解答,用机械的方法把岩浆引过去。
多亏齿轮老化崩坏了,否则要他揣测伪人兽的意思,真不是个轻松的活。
时念九拍拍手,绕过地上的东西,向前走,这条道有些矮,需要他弯着腰,应该是伪人兽四肢着地走的通道。
走到尽头是一扇门,损毁得已经很严重了,他拉开来,赫然看见一个小姑娘像只壁虎般挂在绳索上,用的正是他之前的登山钩。
听见动静便看过来。
接着和他一动不动地对视着。
出奇地好笑。
时念九抿了下唇,嘴角抽搐。
没想到六月居然这么喜欢这个东西,三番两次回收回来用。
而且,她也太能爬了吧?
底下就是滚烫的岩浆,700摄氏度朝上走,她要是掉下来,说不定连个泡都没有。
但是六月始终淡定,看见终于有地方下脚了,就轻轻一跃,跳到地上。
时念九赶紧扶了一把,虽然这女孩儿霸道蛮横,没有道理可以讲,可他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出意外。
等六月站稳,时念九才发现她的怀里多了一个盒子,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六月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把它拿出来。
这是一个非常古朴的盒子,长方形,大约有六十厘米左右长,几乎没有花纹,但是八个角上都包了金边。盒子上挂了一枚锁,拳头大小。
时念九疑惑地问:“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岩浆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时念九回忆起来,山洞里大大小小泡着冒的岩浆不在少数,可是六月偏偏找上了这一个。还有之前,她相中的那颗祖母绿的宝石,明明翻找了很久才把它刨出来,可是在这之前,她应该是不知道什么东西被埋在那里的。
六月随口回答:“感觉。”然后把盒子塞给时念九,手把手地指挥他,让他捧好了这个盒子。
时念九突然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看见六月突然退后了两步,心里就很惶恐了,声音都拔高了,“你干嘛?”
六月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那个盒子,然后碧玺就落到她手心中,轻轻摇晃起来。
时念九觉得自己头皮快炸开了,忍不住尖叫,又问了一遍:“你要干嘛!”
六月手指一动,碧玺就从时念九的眼前划过。
他心里骂了一句脏话,赶紧把盒子一丢,人弹跳开去,让砸下来的碧玺扑了个空。
偏偏六月还疑惑地看着他,捡起地上的盒子,像是在问:跑什么?
时念九大喊:“你要杀了我啊!”
石壁都能让她凿开,他要是承受一下,他家人连骨灰都没得拿了!
“你要里面的东西?”
六月轻轻点了点头。
时念九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渐渐开始习惯她的匪夷所思。
想办法撬锁不就好了?
他口袋里装了一根细铁丝,是废品,他甚至都忘了是哪里截下来的东西,倒是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他小时候皮,就喜欢各种各样地玩,电器都不知道被他拆坏了多少,还很喜欢撬自行车的锁,特别是看到自己会开的类型,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家的,就上去拗两节钢丝往里面捅。为了这件事,他姨打过他不知道多少次。
他现在还记得屁股上的抽痛。
所以当他操持旧业的时候,手有些颤抖。
他以为这次会和以前一样,只要动动他那颗绝对聪明的脑袋,就会迎刃而解。
“打不开的,路易十六的锁。”六月蹲下来,撑着脑袋,平静地说道,完全没有考虑到时念九现在的行为是在帮她,而她却在泼他冷水。
时念九没有放在心上,专心致志地坐着手上的事。
为什么路易十六的锁就打不开?
他绞了几下铁丝,听清它的结构,中规中矩的制锁方式,并没有什么特别。
“路易十六是谁?国王么?”他随口问道。
“嗯。”六月看着他开锁,“很会做锁的国王。”
会做锁?
时念九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总感觉有一丝熟悉,好像以前的历史课本介绍过这个人。
哦。
他想起来了,法国大革命,被断头的国王。
时念九原先笃定,但是锁的结构他明明听清楚了,居然怎么也弄不开。急得他满头大汗。
六月一点也不意外。
她说了开不开就是开不开呀!
六月挥挥手,示意他把手拿开。
时念九赶紧一缩手,六月也不管他准备好了没有,一灵摆就抡了下去。
这使的劲就和打铁一样,一路火花闪电啊,时念九刚刚背过身,突然就觉得后面像是台风刮过来了一样,接着一声清脆尖锐的声响,震得他耳膜生疼,攥在手里的铁丝直接被抖下去。
后面的劲风过去一阵,猛地又来了一阵,时念九背后生疼,就好像之前被伪人兽顶出去一样。
他直接脸着地,但是并不急着跑起来,迅速地往前爬了几步。
一边咬牙,一边咒骂。
倒了八辈子血霉也不见得会有他这么倒霉。
待在一切都归于风平浪静了,他才转身看去。六月扬起的刘海慢慢掉下来,趋于平静。
而那个盒子,居然仍然完好,只是表面上有一个浅浅的银子,浅得不能再浅了。
时念九夺过盒子,不敢置信地翻来覆去。
居然还是好的。
开什么玩笑?这一锤子,伪人兽都得死一批,山都给开了,这个盒子居然还能好好的。
六月把盒子一打,它便从时念九的手里掉下去。
灵摆甩起来,六月又退得远了些,小脸紧绷,看上去是认真了。
等等……好像有动静……
碧玺雷霆之势。
“等下!”
砰!
时念九这回是真的被冲飞了。
碎石头铺天盖地地飞过来,手上还不容易结痂的伤又裂了开来,气温在极度上升,他觉得全是犯痒,一块巨大的石头直接砸中了他的腰。
“咳咳,呸!”
他用力往前爬了两下,感觉自己的寿命正在迅速缩短。
六月也傻眼了。
地下出现了一个极大的坑,坑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而在刚才巨大的混乱和吵闹中,有一道轻微的入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