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念九闻言眼睛一亮,奥米伽真是送枕头过来啊!
“对!都怪他之前想杀我们,你想想六月不理你是不是因为他?全是他的错!你要是和他走一起,六月一定看也不看你一眼!”
诚然如时念九所说,寸板的心智真的很容易动摇,三下两下就被时念九忽悠了,只不过现在时念九的忽悠比奥米伽更胜一筹,所以寸板的天平倾向了他。
寸板低头看向时念九:“你带我去找她?”
时念九点点头。
“还替我说好话?真的?”
“真的!”时念九肯定地点点头。
寸板得了这句肯定眼里快冒光了,枪口也下垂了。
“傻子!你真是个傻子!真没有脑子!抓到六月怎么样!强买强卖么!”奥米伽快被气得跳脚,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寸板一下子被问住了,整个人局促起来,连手该放哪里都不知道了。
时念九见状不好,出言安慰道:“没事没事,六月说可喜欢和你做朋友了,你们慢慢来。”他现在说话不打草稿,唉,也不知道六月晓得了会不会生气,到时候再给她赔礼道歉了。
“放你全家的狗屁!”奥米伽大声说道:“人家压根不认识,见鬼地喜欢你!傻子!”
奥米伽气得原地打转,“我也是个傻子,下来非带个拖油瓶!”
寸板突然像整个人被抽掉了灵魂一样。
蹲在寸板旁边的时念九突然有点心慌慌。
他不至于这么靠不住吧……
他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出现,寸板突然恼羞成怒了起来,整张脸涨红,粗着脖子反驳道:“你才是傻子!你才全家都是傻子!”
时念九有点傻眼,寸板此刻像一只被抢了吃食的大狗一样气得原地打转,那模样可比奥米伽看上去要焦灼多了,然后一边鼻子吭哧吭哧,一会儿摸着他的寸板头。一会儿又提起他的枪,拼命上膛,活像要折腾坏他那把枪。
他气呼呼地说完这两句好像还没过瘾,低头找起脚边的石头踢向奥米伽,冲他大喊大叫起来:“你个骗子!你是个骗子!我才不是傻子!要不是我这个傻子把你从那堆垃圾里面刨出来,你早就死了!”
“死得透透的!”寸板指着地大声吼道。
“透透的!”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声音越发响亮起来,“你说,要不是我这个傻子!你能不能出来!能不能!居然还说我是傻子!”
时念九懵了。
他愣愣地看向奥米伽,看他的模样,似乎也懵了。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张着嘴巴看着寸板。
黑暗狭小的空间中,除了下水道偶尔的流水声,只有寸板的回音了。时念久此刻好像还能听见寸板的怒吼。
空气突然沉静了几秒。
奥米伽开口了,“是,是你这个傻子,我才能活着。”声音中透露着疲惫和无力。
“没错!就是我这个傻子!”寸板大声说道。
“唉。”看奥米伽的样子,应该是真的疲惫了。
时念九真的惊了。
他看向寸板,什么念头在他心中一划而过。当初第一次见到六月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就是觉得这个人哪里透露着不对劲。
或许奥米伽叫他傻子不是恶称,而是,这个人就是个傻子。
当然这样不太尊重人。
傻子留着寸板,俨然孩童模样,无论别人说完什么都要思考好一会儿,只有出手的时候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大概叫做上帝关上了一扇门,又打开了一扇窗么?
奥米伽深深叹了一口气,背影看上去好像瞬间苍老了好几岁,都长出皱纹了似的,他再看向时念九时已经完全没有杀意,只有深深的无力感,眼神都灰白了几分,“算你走运。”
说完还不忘翻他一个白眼,充满了不屑。
时念九长舒了一口气,真是捡回一条命了。
“喂!快带我去找六月吧!”寸板期待不已。
时念九有些头疼,“可以可以,但是我们先要从这个地方出去吧!”
寸板蹲下来,看向时念九爬出来的那个缺口,掬起一把水,他在水面上拍了两下,溅得时念九的脸上全是水,他赶紧后退了两步。
果然是小孩子……居然还爱玩水。
虽然挺想和他搞好关系的,但是好不容易身上算是干了一些,他可不想再弄湿了。
寸板一脸天真地说:“我们从这边游走吧!”他睁着他把天真无邪的大眼冲时念九问道:“你是从下面来的,下面一定有出口是不是?”
要不是时念九确定这个人确实有些疾病,他一定觉得这家伙是在捣乱。
如果下面有出口,他至于冒着被杀死的命运铤而走险来到奥米伽面前么?他是脖子太铁了?
时念九摇摇头,“我试过,那个通道太长了,上不去。”
“总会有办法的。”寸板留了一句话,扎头就跳了进去。
时念九吐出嘴里的水,“我的天……”这家伙溅得水花又把从头到尾淋了个遍。
还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只有两个人的密室让时念九觉得有一丝喘不过气,多亏了寸板他才逃过了一节,相当于一张救命符。
时念九偷偷看向奥米伽。
奥米伽一下子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靠在墙边,脑袋枕着手臂,不屑地说道:“说了放你一马就是放你一马。”
他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喃喃道:“本来你们就是顺带的。”
时念九大着胆子问:“你说什么?”
奥米伽一下子偏过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了。
时念九不敢离奥米伽太近,尽管他看上去被寸板折腾得不轻,这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理被打击地体无完肤了。本来要和一个傻子讲道理就是件让人呕血的事情。
他也不敢离那个缺口太近,总觉得等等寸板从里面出来一定又是鲤鱼打挺,搞不好还得天女散花一下,变成一个人形喷泉。
最近他猜事情都猜得挺准的。
他从左边挪到右边,正要盘腿坐下去,哗啦一下,一脚趟进了水里。
他盯着缺口看着,顾不上之前的仇恨,招呼奥米伽,“喂!这水好像开始涨了!”
奥米伽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他对被困在这里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听见时念九的话还觉得他一惊一乍大惊小怪,嗤之以鼻,嘴角上斜,“做梦呢?”
“真的!”生死攸关,时念九见奥米伽不相信自己开始着急了,“我在下水道的时候水就是一点点涨上来的!这边恐怕也会被淹没,我们要尽快找到出去的路!”
奥米伽哼了一声,“一个地窖能有多少水?”
自己找死拉倒!
和他说了两遍情况,奥米伽都重视,他的脾气也上来了。
时念九冷哼一声,右脚抬起往缺口走,那堵白骨做的门总让他有些在意,说不定上面便另有玄机。
一股水柱喷涌而出。
时念九被水淋到颤抖,闭着眼睛默默接受洗礼,机械地吐出水。
冷静冷静,他早该猜到的。
突然出现的寸板挤着衣服,抱怨道:“下面的通道真是长长长!我怎么都到不了底。而且还滑溜溜的!”
时念九抹了一把脸,深感疲惫。
这是鲸鱼换气吧!大喷泉啊!
“哈哈哈!”奥米伽看见再一次变成落汤鸡的时念九发出了嘲讽了笑声。
算了,无所谓,反正等等也要下去检查那堵墙的。
时念九安慰自己,忍住不去在意奥米伽恶意的抚掌大笑。
寸板怪叫起来,夸张地不断抬起两只脚,“水漫上来了,我们要被淹死了。”
“不会的。”奥米伽冷漠地反驳。
但是比起执拗,想必没有人比得过寸板吧。
“会的!”
“河南水资源稀缺,你在做梦呢!”
“会的!它漫上来了!”寸板坚持着自己的答案。
奥米伽真是无语了,偏过头,眼不见为净,“真是两个傻子。”
寸板跑过去,“奥米伽!快点想办法!出去!我要去找六月!”
时念九深吸了一口气,跳进了下水道,上面的就暂且交给他们吧。
重新来到下面,一看到那堵墙,时念九就觉得头皮发麻,甚至觉得眼前都开始晕眩起来,清晰可见地白骨杂七杂八地混合在一起,不规律地伸出墙面,还有人的头骨,偶尔头顶朝上,偶尔面部朝外,手脚残骸更显得尤为诡异。
好像一个人在生前就被活生生地钉入,然后痛苦地挣扎,悲哀地扭曲在一起,希望又绝望地探向外面,皮肉一点点枯萎,最后形成了白骨。
建造这里的人是神经病吧!
时念九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若是被恐惧打扰,他今天就算淹死在这里也看不出个门道来了。
他抛开心中纷繁的杂念开始摸索起来。
这里定然有什么蹊跷才会砌以白骨,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他露出水面,“那个!”开口才有些尴尬,他根本不知道寸板头叫什么名字。
幸好寸板虽然心智受损,但是上道得很,一下子就回应道:“叫我么?”
“嗯,下面这堵墙,你看过了没有?”
“你说长满骨头的那堵?”
时念九点了点头,“对,你能不能过来帮我推一下?说不定是个活门。”
寸板摇了摇头,满脸不开心,“不好玩,推不动。”说完就转过头,不知道扯着奥米伽在研究什么。
时念九只得放弃了直接推开的想法。
其实这种可能性很小,他心里也是知道的,一开始的西洋八宝转心螺丝,再之后是起重机,接着是六博和奇门遁甲,每一个机关都需要智慧,使用蛮力反而不行,这堵墙应该也要找到某个关键才行。
这边会是什么?
要是奇门遁甲之类的,他可弄不来。
他在水中摸着下巴,咕噜咕噜了吐出气泡。他张着眼睛,感觉涩涩的。这白骨一半埋在墙壁之中其实看久也还好,似乎没有这么骇人了。那突出的关节诡异地在他眼中自动转化成了一个个点,开始疯狂地在他的眼中构成几何的形状。
他甩甩头,越是不想自动转换,还越是事与愿违。
氧气耗尽,他浮上去换气。
卫禊说过这个道场是以奇门九宫格为沙盘,这里活水流动,会不会对应的水卦……额,虽然应该不叫这个名字,但是总之应该是和水有关系。和水有关系的会是什么?
时念九抬头想着。
若说和水有关,他当然第一个想到黄河,黄河横穿河南北部,在此处孕育文明。那想必就是黄河了!
时念九眼睛一亮,深吸了一口气,扎了下去。
看这头骨位置偏,所指应该是黄河的河源区,也就是青海省,他抱着试探的心情往里按动,却不想头骨真的微微凹陷了起来。
他欣喜若狂,这就好办了,身为地质系的学生,几乎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了黄河的地图,不是黑白,还是彩色的!再问详细点,时念九连海拔高度都能默出来!
他从善如流,顺着黄河的流经地区逐一按动。其中有少许地方的河道曾经改动过,不过变化虽大,但在这张极简的地图上却无甚区别,只是试着摁压了河南的几处黄河故道,骨头微微凹陷,时念九便知道自己对了。
这就叫专业对口,干活不愁!
黄河起源青海,支流稀少,朝东南走向,孕育文明,途经四川、甘肃等九大省区,最后在山东的垦利县流入渤海。
这边是最后一个点了。
时念九轻轻摁下去,只听见水中穿来一声很轻微的弹簧声,哪怕是在水中也格外清晰,但他还没有来得及欣喜,地面上突然一片混沌。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巨响。墙壁上雕刻的龙口突然有动静了,水从中澎涌而出,一时间几管齐下,几息之间,已经水涨船关,摸过成年男人的小腿。
寸板大叫一声,奥米伽看着意外的情况竟也不知所措了起来。
时念九比谁都慌张,“不会是我干的吧?”
他刚想游到地面,不知哪里来的怪风突然吹灭了顶上的灯火,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时念九心里一慌,扑腾了几下,双脚差点抽筋。顺着感觉游上去,脑袋撞在天花板上,摸了好几下都没有摸到出口。
他慌了一下,吐出了好几个气泡。
他突然脖子一紧,五指分明且纤细的手指握住他的脖子,用着不深但是绝不浅的力道。背部便贴上了一个凉凉的东西,不知从哪里来的布料正想缠绵的女人的吻一样轻轻抚摸着他裸露在外面的肌肤,试探着包裹他。万千丝状物像是数以万计的小虫子扭动身体触碰他的耳朵。
他听见寸板慌张地大叫,奥米伽在大声地控制他的情绪。
那水里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