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秦尧和谭倩有任何一个在微博上掀起波澜,林阮纯的专栏就要跟着炸一次。有系统把控全局,她文章剧情跟着他走就行,昨天晚上才写到女主角的女一号角色被换,今天谭倩就真的爆出一模一样的消息,网友们很难不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一堆人私信她,问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秦尧心中有同样的疑惑。林阮纯不是圈内人,连圈内人都收不到消息,她能押得这么准,正常人心里都要犯嘀咕。他也跟风发了一条私信过去,以陌生人的口吻问她怎么做到料事如神的。
林阮纯对其他消息置之不理,只会回复他:“干嘛?我又不是神婆。恰好猜中了呗。”
她紧接着又问:“你和你家那位最近怎样啊?”
对这位儿时伙伴,秦尧此刻怀揣敬畏和好奇,本能地想跟她多聊几句,又不想把自己的窘境和盘托出,只回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跟你想的一样。”
很久之后林阮纯才发来一个轻飘飘的笑脸:“那你已经往那个方向想了,你在怀疑她。劝你别再自我煎熬了,查个水落石出是最好的。”
秦尧也正是这么做的。
他没有田铮的联络方式,在微博上给他发私信,约他出来见面。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不料对方好像等着他发消息一样,不到两秒钟就回复了,报给他一处酒店地址和房间号。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他说还是想去酒吧或者饭店包厢。
“你不怕被狗仔拍到就行,我无所谓。”田铮说。
秦尧是输不起的哪个,思前想后,还是顶着这种奇怪的感觉按约定时间去了酒店。田铮好整以暇地晃着酒杯,叫他不要紧张,坐下慢慢聊。
小学时被叫到办公室的窒息感涌上来,秦尧暗暗掐了自己虎口一下,挺起腰杆瞪着他。
“干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田铮给他也倒了一杯酒,“你约我要说什么尽管说啊,我嘴巴严,保证透不出去。”
再沉默下去就是专程来丢脸的了,他清清嗓子,尽力维持不卑不亢的表象:“我就是想问问你,谭倩哪里不好,为什么你要把她换下来?”
“哟,来给小女友出头啦。”田铮笑着碰了碰他的杯子,“我很欣赏你,各方面都是,包括你为了她来找我。但是你告诉我,抛开男女友的滤镜,她有什么地方值得欣赏?别的不说,她那天的演技糟透了,我花大价钱投资,不是为了看到这种垃圾表演。”
秦尧简直被他气笑:“那你新换的这个女主演好到哪里去了吗?演技不是一样被人诟病?”
“至少会比谭倩强。”他很笃定,“除了这事,秦先生还有什么要问我吗?”
问题在秦尧脑中盘旋了好多天,临到要紧关头,比最肉麻的台词还难以出口。他又想起林阮纯书中的剧情。
是面前这个人吗?
田铮似乎读懂他内心的焦虑,没有让他继续难堪,主动把话题撕开一个口子:“不管你要问什么,我确实是有些东西想告诉你。”
他的笑容苦涩中带着几分嘲讽——有点像自嘲。秦尧心中闪过不祥的预感,一瞬间又不期待他开口了。
田铮丢给他一个U盘:“里面的东西,你是想在我这里看还是自己回去看?你想删掉也不要紧,我备份多的是。”
他很贴心地把笔记本电脑也放到桌面上。
秦尧几乎把U盘捏出水:“你先说说,这里面是什么。总该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那我就得跟你直说了,你也不需要准备什么。”田铮望着他目光满含同情,“你宝贝在掌心的女朋友背地里干的事情,你从来没有试着去了解一下吗?从我这里你可以了解到全部,不过你要保证别对我动手,我一把老骨头可打不过你。”
谜底即将解开的关口,他身为忠实书粉,林阮纯写的剧情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潜意识里他已经感觉到,那是她专门为他书写的预言。
田铮对他磨磨唧唧感到不耐,掏出手机翻到相册,屏幕对准秦尧:“你先从照片看起也可以。”
照片中谭倩仰面倒在床上,衣不蔽体,关键部位一览无遗。在她脸上看不出半分被人胁迫的痕迹,嘴唇微张双眼迷离,任何男人看了这模样都把持不住。
秦尧和谭倩交往的时间里,不曾走到过这一步。
天崩地裂的幻象传来,他身体晃了晃,往后退两步,靠在墙上。
田铮同情中带着鼻音:“这就受不了了?这才只是开始呢。”
秦尧把干呕忍回去,抬起头时眼中火星飞溅:“是你逼她?”
为了拍戏他学过几个招式,这会儿不留情面,全用在了田铮身上。他把他胳膊扭到背后,将他以半跪的姿势压在地毯上,像受伤的野兽在咆哮:“是你逼她!是你逼她!”
“喂喂兄弟我们刚才说好了不动手的!”田铮痛得五官扭曲,“你把全部内容看完就知道是不是我逼她。你以为她有多干净?要半推半就也是她先来推的我。”
秦尧盛怒之下还保持了两分理智,知道再打下去自己也要面临严重的后果。他红着眼松开田铮,想摔门就走,又对其他的证据不可抗拒。
既然出现了裂痕,不如全盘碎掉,反正也回不到完好如初的时候了。
田铮拧了拧自己的胳膊,打开了一段音频。
那是他和谭倩第一次私下见面。
当年他回大学校园狩猎漂亮女生,但从来不自己主动出手。他向来设下诱饵和陷阱,让猎物主动凑过来,她们还以为是她们在狩猎他。
田铮当然没有录下来自己当初是如何暗示谭倩的,这段音频只有谭倩来找她时他们的对话。那是在离学校有两个区距离的一家清吧,人很少,背景是轻柔的纯音乐。她点了两杯果酒,他一入座她就直奔重点:“你对我有兴趣吗?”
他特意给秦尧看了一下音频录制的时间,秦尧记得那时他们还没分手,如胶似漆呢。
送上门的猎物,没有拒绝的道理,他们当天下午就在清吧里定下了这笔交易,一个要名利,一个要美色,供需平衡,合拍之至。
U盘里见不得人的东西太多,田铮仗着自己年老色衰,肉体毫无吸引力,根本不介意把有自己出镜的视频也放给秦尧看。他还挺讲究,音频视频分门别类,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尺度也是一步步加大。
秦尧面无表情,像根柱子矗立在边上,任由视频一帧帧放过去,像没看到谭倩的丑态,又像对此毫不在意。
他录了太多东西,一个个看过来,花了足有一个钟头。等田铮把手上的存货一一展示完毕,U盘拔出,电脑关机,秦尧还是一副风化了的模样。
“嗨,”他伸手在他面前晃,“还没看够啊?”
秦尧抬眼的样子像贞子即将从屏幕里爬出来,田铮心中暗叫不好,没感觉到以前的自己这么适合演恐怖片。下一秒他就被他摁在地上,连续吃了十来个耳光。
念在这是长得最帅的自己,田铮不是很能下手去揍秦尧这张脸,头晕眼花之际,房门被敲响了。
秦尧愣怔了一下,被他抓住机会踹倒在一边。火急火燎看了下猫眼,门外是谭倩。
他松了口气,把门打开。秦尧已经从后面又扑上来,把他拽倒在地上。
谭倩进来后在半秒内反锁门,而后尖叫:“别打了你们别打了,秦尧你给我住手——”
他拳头高高举起,凝固在半空,笑容像一滴墨在水中晕染开:“你心疼了?”
田铮心里知道前因后果,面上还故作惊讶:“你怎么会来?我没有告诉过你我今天的地址和安排吧?”
他确实不曾说过,谭倩是通过其他人知道的。
她被取消女一号的资格,这两天又没有其他工作,正在家郁闷,不知道这事会怎么收场,就收到一个匿名电话。号码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对这样来历不明的电话,谭倩一概不接,但架不住对方一个劲地打,正要设置号码拦截,就收到来自这个号的一条短信。对方把她的身份背景和最近发生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末了提供了田铮和秦尧发生争执的消息,附上地址,叫她快点过去阻止。
短信没有问其他问题,看不出有挖掘隐私的迹象。谭倩把这条长消息读了三遍,回了个电话,问他究竟是谁。
跟她说话的是个女生,声音清脆,态度友好:“你不用管我是谁,我可以保证消息是真的,你最好快点去阻止秦尧,他现在把人打得头破血流,要是田铮计较,把这事闹大,你的那些黑历史被捅出去是迟早的事。”
谭倩浑身一震,想起田铮口中那个写小说的朋友:“你和田铮是什么关系?”
“反正不是你和他那样的关系。”女生说完这句就把电话挂了,她再打过去已经是空号。
虽然搞不清这个神秘人的来路,眼下情况也不能更糟糕了,谭倩将信将疑地坐车去女生发来的地址——就是她平时和田铮见面的酒店,房间号码都一模一样。酒店门童见她是老熟人,也不过问证件房卡,就放她上楼了。她在门口侧耳细听,果真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田铮在向秦尧求饶。
事情闹成这样,她第一时间要考虑的早已不是如何面对秦尧,当务之急是处理田铮脸上的伤口,这样出去太引人注目了。田铮把手机给她:“你翻我通讯录,找私人医生的号码——之前你应该就看到过这个备注。”
秦尧看了眼手上的血迹,再看看自己至爱的女友,发出一声徒劳的冷笑。
“笑个屁啊笑,”田铮没好气地捂着额头的伤口,“后生仔做事情太生猛,换个人你敢这样得罪,早就被人从窗户丢下去。现在趁着没人来,你快点走吧。”
他从抽屉里拿出墨镜和口罩丢给秦尧:“你选一个戴上。别蠢到两个都戴,生怕勾不起人家好奇心。”
田铮这个反应让两个人都颇为意外。秦尧连生气都忘了,呆愣愣地望着他。
“脑子真是木,这种时候别纠结为什么了,我保证事后也不追究你,滚吧!”田铮挥挥手,“再不滚我叫保镖上来了,到时候你就没退路了。”
谭倩也把他往外薅:“走啊你,快走。”
他把墨镜往地上一砸,用脚碾上:“谭小姐,祝你步步高升。”
谭倩站在落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看着秦尧平安消失在街道拐角处,才转过身面对田铮。私人医生还没有来,她趁他受伤反抗无力,揪住他衣领:“你说过会保密,为什么叫他来?!”
田铮用没有受伤的手拿过手机,给她看私信:“搞清楚啊谭小姐,明明是你男朋友主动约的我。”
她看了眼屏幕,起身恨恨地把笔记本电脑踹在地上——电脑没有关,上面还放着她的照片,不能被外人看到的那种。
“你真的以为他是傻子,一点都不怀疑你吗?”田铮身上细密的伤口和大块的淤青看着吓人,他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还有闲心倒一杯葡萄酒,“喂,干站着做什么,来喝一杯,刚从波尔多酒庄运过来的。”
谭倩把他递过来的酒杯摔到地上,地毯颜色渐深,如同染血。
“放心,我看这小伙子人不错,就算知道这些,也不可能大肆宣扬——这对他的名誉也没好处。”
谭倩最初的怒火过去后,突然提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那位作家朋友,我可以见见吗?”
“她是不愿意见陌生人的,我劝你还是别打这个主意,就算见了也没用。”听语气也知道他对这个朋友很是维护,“你没有追网文的习惯,没看过她的小说吧?”
谭倩确实没有。
她流露一个冷硬如铁的笑容:“我会去看的。”
田铮把酒瓶的塞子塞回去:“最好不要,谭小姐,我不想你和她有半分关系,看她的小说也不行。”
他顿了顿:“要是你不听我的,你的那些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