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欣欣醒过来的时候,周身弥漫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记忆倒是在她睁开眼睛之前,先一步挤入她的意识中。
她依稀记得,自己是被青龙帮那个跑掉的大胡子给劫持了,那人给她打了一针什么,她就晕晕沉沉的失去意识了。
失去意识之前,好像隐约间看到许不多来救她,还看到傅祁……
傅祁?
朦朦胧胧的视线逐渐清晰,待看清楚呆在床边那道高大的人影,韩欣欣吓得一个哆嗦,冷汗差点飚了出来。
本在打电话的男人察觉到病床上小女人的异动转移视线过来,却捕捉到一抹慌乱和惊吓,表情一滞,一张脸顿时黑下来。
跟电话那头道了两句,黑着脸看向韩欣欣,语气冷冷冰冰的。
“醒过来了?”
韩欣欣转动着眼珠子,没有回答。
显而易见,这根本就是个不用回答也知道答案的问题。
得不到答案的傅祁心情不佳,倾过身子两手按在她身子两侧,居高临下看着她,眸光中带着危险和睥睨。
“怕我?”
“不想看到我?”
这两个问句出口,他的脸更黑了,薄唇抿了抿,眼眸深邃得看不见底。
“可惜了,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注定只能是我。”
这话酸溜溜的,又带着嘲弄与危险,韩欣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口,只能怔愣愣看着她。
小女人的眸子,如同新生婴儿一般透彻纯净,又如那刚洗干净的黑葡萄,闪动着透亮的光泽,在四目相对间,清晰映出了他的影子。
仿佛那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依然……一如既往撩拨动他的心弦。
男人的喉结不觉滚动了下,看着她的眼神带了火气,薄唇一抿,重重压上她有些干涩的唇。
唇齿间,依然是他熟悉的,充满了诱惑的男人气息。
可是,可是这个男人,已经是别人家的了。
她韩欣欣……不想跟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
脑海中不觉浮现出拂云那张妖媚动人的脸,韩欣欣身子僵了僵,猛然伸手,将他一把推开。
许是他自己的意愿,明明男人的力气本就压过女人,明明她只是个病患,却在一推之间,将他推开了踉跄两步。
男人手指轻拭唇角,眼中掠过几许邪肆:“怎么,看上许不多了,所以开始厌烦了我的存在?”
他拉过她的手,居高临下看着她,那双眼中带着浓重的戾气与占有。
“晚了,韩欣欣,从你走进我心里的那一刻,你这辈子就注定只能属于我!”
那带着狠劲的宣言,犹如猛兽在守护自己的领地,霸道而偏执,绝不容许别人踏进一步。
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加上心里的委屈,清澈的眸中不觉染上了雾气。
韩欣欣咬了咬被他吻得有些红肿的下唇,压下流泪的冲动,倔强而坚定看着他。
“你错了,傅祁。”
她一字一顿,嘶哑声明。
“我不属于谁,只属于我自己!”
她坚决不认可自己是谁的附属品,她只能是自己的所有物!
“是吗?”傅祁冷笑一声,“那你是要我在你身上,烙下我的印记,才肯承认?”
韩欣欣悚然。
因为父亲的缘故,对于M国的一些传说她也知道一二。
那个国家的富贵家族,喜欢养一些奴隶来供自己使唤,为了证明自己的所有权,会用烙铁在奴隶身上打下主人名字的烙印,跟华夏古老时代的烙刑异曲同工。
想到那种烙铁烙印在身上的痛楚,韩欣欣不觉打个寒颤,一双眼中不觉染上浓郁的惧色,往后挪了挪身子。
偏偏她身后就是床头,靠着床头,退无可退。
捏了捏拳头,抿着唇不语。
感觉到小女人看他的眼神如同恶鬼,察觉到她被子下的身躯轻微颤抖,傅祁莫名觉得心口那一处,似乎也被烙下什么一般,疼得有些麻木。
……她真的怕他呢。
如同恶鬼一般的惧怕。
明明先前,他们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温馨。
而现在,她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他承认,他确实不是好人,甚至于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做出如同恶鬼一般的事情。
在许多人口中,他诚然也是魔鬼一般的存在。
可他不在乎,人活着就该是为了自己,哪个帝王脚下不是枯骨累累,要是同情了,也就摔下去了。
别人说他铁石心肠,他也无所谓。
可这一刻,在她那双眼神里看到的某种情绪,让他素来保持镇定的面具霍然崩塌。
他……做不到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眼神,让他感觉到惶恐,还有些许的害怕。
人世间太多凉薄,行走之上如履薄冰,路上寒风并起,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黑暗,没有温度。
却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感受了些许的光明和温暖。
他怎么舍得……舍得让她也冰冷如他所见,黑暗如他所见。
没有谁天生就是享受黑暗的。
不觉间,他仓皇后退一步,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神。
但话里的笃定,绝不放弃。
“你只能是我的。”
他习惯了自私,也享受自私,故而哪怕她是天上的飞鸟,折断翅膀都得留在他身边。
他阴沉沉地开口,“别挑战我的耐性,我得不到的,宁可毁去!”
韩欣欣听得这话,眼中的泪点终于咽了回去,苍白一笑。
“果然这样啊。”
果然是得不到的,就要毁去。
在他心中,她终究是玩物一般的存在。
他的态度这般寒冷,怕是当真逼她做成了笼中的鸟,无论如何,都不会撒手。
那么……
韩欣欣拔掉手上的针管,合上眼睛,一脸平静。
“你杀了我吧。”
屈辱地活着,得不到自由,也没办法替父亲报仇,那么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有人的死,重于泰山,有人的死,轻于鸿毛。
她做不到泰山的伟大,也不想轻贱如鸿毛,那就坦坦荡荡去死,至少不枉来这人间一遭。
哪怕去了阴曹地府,也有两份脸面对上自家父亲。
傅祁眼底俱是震惊,颤抖着手从她被角滑落,心脏那一处,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疼得发紧。
原来跟他在一起是那么屈辱,跟他在一起,她宁愿去死吗?
他启了启唇,想要问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厌烦他,目光落在她泛白的唇,紧闭的眼后,鼓起的勇气颓然落下。
问不出来的。
看到她这模样,他无法再搁下怎样的狠话。
同样地,他也不可能真的伸手,将她就地掐死。
真是又恨又怜,又烦又爱!
沉默了半响,终是恨恨甩手,大步朝门外走去。
门一开,两个凑在一起的脑袋立马分开,堪比的立正的姿势于门口两侧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