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兰走过青青草地,现在是4月中旬了,马上就要过五一节,这个每年例行的小长假让人无心工作。
现在是下午四点,对于大学来说,午后的第一节课刚刚结束,她看着远处的教学楼,青翠峡大学里所栽都是杨柳树,这种树木成长快,几年来已经让整个新建不到十年的校园里郁郁葱葱,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季节会飘落漫天的柳絮,看上去倒是颇为壮观,可惜的是如果一不小心吸进喉咙里,会让人咳嗽。
白芷兰来之前并不知道这些,她看着那些带着黑色口罩的年轻学生们,更加感觉自己是个另类。
教室里空空荡荡,虽然是给整个年级上大课所设计,但实际上只是稀稀拉拉的坐了不到十来个人,而且仅仅是这几个人,也坐在靠门边的位置,以便点完名以后马上开溜。
白芷兰回忆起自己的大学生活,她倒是没有过过这种自由散漫的日子,从古典文学转到应用刑侦学,几乎是从天堂到了地狱,不仅基础课完全不同,学习的强度也成倍上涨,法医鉴定学,毒理学,犯罪心理学,侦破化学、毒理学、毒品分析、血清学、痕迹分析、隐性指纹,这些还仅仅是专业课,她从古典文学转过来,唯一有点基础的,只有心理学,至于物理化这些,都要从头学起。所以她常常带着羡慕的表情看着那些和自己男朋友到图书馆温书的女生们,而自己却连打个粉底,涂个口红的时间都没有。
回忆起这些,她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洛慧瑛的时候,那也是这样一个下午,在伦敦大学的国王学院,也是这么一个空荡荡的教室里,本就晦涩难懂的专业数学。
白芷兰对那堂课也没什么兴趣,选择坐在前排是她一向的习惯,因为如果自己走神,教授会善意的提醒自己,而不会管那些坐在门口随时想走的学生。她通常都很孤独,在大家的眼睛里,很少有人明白为什么一个学习古典文学的女生要来研习专业数学这种课目,况且,授课的教授带着很强烈的苏格兰腔,即便是土生土长的英国人,听起来都十分费劲。
那老教授如同往常一样迟到了,白芷兰无奈的叹了口气,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那笔记本上有前几天在图书馆温书时候遇到的一道题目,白芷兰觉得很有意思,便抄录了下来。
“Are you a follower of the Ordos?”
一个女声在她耳伴响起,起初她没有意识到有人在和她说话,只不过Ordos的发音十分标准,它并不是用英语腔调中的Ordos发音,而是偏欧洲中部的比较正统的发音,那也就证明,说这句话的人,很清楚的知道Ordos是一名匈牙利数学家,英语中的发音只是近音而已。
于是白芷兰诧异的往后看去,一个把头发剃的很短的女子正看着她,女子穿着一件紧身皮上衣,把不大的胸部挤的很圆,
眼皮上涂了很黑的眼影,带着一个比她耳朵要大的多的耳圈,嘴唇上还打着唇钉。
这是一套很常见的哥特装打扮,在英国很常见,但在伦敦大学不常见,在国王学院更不常见,在这个严谨而枯燥的专业数学课堂里更不常见。
白芷兰怀疑自己听错了,可一模一样的声音在她的嘴里响起,伴随着嘴里咀嚼的口香糖,“Chinese?”
白芷兰点点头,看着对方黑白分明的眸子,道:“对,你呢?あなたは日本人ですか?”
“我也是中国人。”她看着白芷兰手上的笔记本,用口里的口香糖吐出一个大大的泡泡,扬扬头道:“你光靠笔纸是无法证明四色定律的。”
白芷兰有些惊讶,“你知道我在干嘛?”
“今天托尼教授估计是不会来了,前几天他搭上了一个日本女学生,这两天风花雪月,估计是时间都忘记了吧。”她看看教室门口的方向,又解释道:“比较无聊,往你的本子上瞅了一眼。”
白芷兰望向自己的笔记本,上面画着这种图形和算式,很明显这个女子曾经也做过跟自己同样的计算。
女子浮现出奇怪的笑容,她:“这种不可能的事情,我不再想继续浪费时间了。”她又道,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放弃做解释:“我不喜欢太过于理论化的东西,将来我只想用物理运用到实际生活中。”
“但你也动手证明过吧?”白芷兰笑道。
“对,不过后来我才知道,这是被、证明过的东西,想想自己挺无聊的,竟然为了这个浪费了和男孩子约会的时间。”
四色问题是数学界著名问题之一,A。凯莱在一八七九年提出,平面或球面上的任何地图是否都能以四色区分。开始人们想着过于简单,甚至有很多人真的去画图尝试要举出反例去推翻他的理论。最后加以证明的是伊利诺大学的凯尼斯。阿佩尔和渥而夫甘古。哈肯,两人利用电脑,确定所有的地图约可归类为一百五十种基本的类型,终 于证明这些都是用四色区分。那是一九七六年的事,花了快一百年才解决。
“我不认为,那是一种很好的证明方式。”白芷兰道。
“你是说,用电脑用穷举法?看起来过于生硬而无趣了是吧?”女子反问道。
白芷兰没有承认,因为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怪异吧?
“Surely,you are a follower of the Ordos。”女子道,她伸出手来:“我叫洛慧瑛,你也可以叫我aviva。”
白芷兰握住她的手,道:“白芷兰,在这里我叫miya,应用刑侦学。”
“奥多斯的信徒,学刑侦学吗?有意思”女子脸上又露出刚刚那种神秘的微笑。
奥多斯是二十世纪著名的科学家,他一生都在旅行中,四海为家,他对于数学的理念不同于常人,更为优雅,他主张用简单,清晰的方法看待事物,最反感的便是用生硬粗暴的方式对待数学,比如四色定律,用计算机穷举而解决,所以尽管这个已经证明过的问题,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人在为之努力,力图用数学公式推导证明。
白芷兰也一样,她喜欢奥多斯的优雅,即便是面对死亡和残忍的刑侦学,她依旧想保留那一份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