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奥林匹克中心,强光灯环绕在椭圆形巨大体育场顶棚上,打出的强烈光束照在下面的赛场上,宛如白昼,相比黑暗中的观众席,如同在剧场中台上和台下一般。
罗霄坐在体育场的塑料椅子上吸着烟,看着下面的人群,他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四十了,来踢球的人们已经走了不少,赛场上呼喝的喊叫,皮球发出的闷实打击声,也慢慢减轻了下来。最后只剩下两个孤单的人影,他们一个穿着黑色球衣,一个穿着白色球衣,从球场的一边跑到另外一边,一边跑,一边互相传着球,皮球在他们之间打出之字形的弧线,配合着脚踢在球上的砰砰声,生出一种节奏感极强的画面。
穿白色球衣的男子的身形突然一滞,支撑身体平衡的右腿似乎没控制好,迈出的左脚没有及时的接住黑色球衣男子踢出的皮球。
皮球飞出球场,男子叹了口气,没有马上站起来,他看着球滚向远处,一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抬头一看,这是一个穿着短风衣,微胖的青年男子,似乎是从观众席走过来的
男子发现这人十分眼熟,他皱了皱眉,气喘吁吁道:“是罗警官吧?”
罗霄微笑着点了点头,把捡回来的球放在胡毅身前,道:“从这里路过,顺便过来看看,看你们在练球,就没打扰你们。”
胡毅咧着嘴,客气的笑了笑:“是这样啊。”
他扭头接过左明哲从车里取出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又问罗霄:“是为了我妻子的事情么?”
罗霄笑道:“也是,也不是,只是想来看看你练的怎么样了,说起来,我也是你的球迷啊。”
胡毅倒是有些诧异,他把毛巾扔给左明哲,对他道:“要不今天就到这吧?反正训练效果也不怎么样。”
左明哲点点头,检查了下胡毅的腿,发现刚刚只是滑到,并无大碍,又道:“你也别太灰心,这两天状态不好也正常。”
胡毅摇摇头,似乎不太想谈这个问题,左明哲看了罗霄一眼道:“是罗警官啊,要不你们两先聊着,我先回去了。”
罗霄看着左明哲离去的身影问道:“你跟你的助理关系挺不错的吧?我听他一直叫你阿毅,以前就认识么?”
“恩,他是我妻子的同学,本来只是想让我带进这个圈子,但没遇到好时候,便介绍去当了教练,没干两年,又出来开工作室。正好这段时间我复出打甲A超级联赛,就来帮我的忙。”
原来他和邵绮丽早就认识,罗霄想道,“没遇到好时候?”
胡毅点点头,“是啊,他入行的那两年,甲A问题太多了,上面的教练,老板赌球,下面的球员踢假球,像我们这种想安安心心踢踢球的,根本就没个好环境,一般的年轻人入个队,还要找路子。左明哲是我妻子的同学,那几年找到我,”胡毅仰头咕嘟嘟喝了几口水,又道:“这小子是个踢球的料子,速度,爆发力,体力,不夸张的说,训练出来的话,不比那些踢世界杯的怂蛋们差。”
“那怎么没进队伍呢?”
胡毅叹了口气又道:“本来是想让我举荐入球队的,我这边刚刚给队长送了几万块钱,想走个后门让他直接进队,那边队长就因为赌球被吊销了执照,他自己也出了点事,也就没当成球员,挺可惜的,球踢的那么好,”他摇摇头“真是扯淡。”这话也不知道是在感叹命运的戏弄,还是当时乌烟瘴气的环境,或者两者兼有之。
“那他现在怎么给你当了私人教练呢?他后来开工作室?什么意思?”罗霄问道
“就是给我们这样的运动员提供私人培训,你也知道,现在好多地方的球队,不是说你个人能力强就会受到重视的,受到很多东西的影响,领导的想法,如果是俱乐部的话,还要看投资方的意思,复杂的很。与其如此,还不如找私人的教练,说不定出成绩还快一些。”胡毅又看了罗霄一眼道:“如果我这次甲A超级联赛打出来了,对他的工作室也是个挺好的宣传。”
罗霄想了想,点点头道:“对了,我听左明哲说过,你的妻子好像不太愿意你继续踢球了,有这回事吗?”
说话之间,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体育场的灯光已经开始一盏一盏的熄灭,球场上也只剩下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
胡毅看着渐渐暗下来的绿茵场,道:“是啊,结婚的时候,我就跟她约定好了,三十六岁,我就退役,然后找个小城市,两个人生个孩子。”他的声音空洞了起来。
“您今年三十六了么?”
“是啊,过几天就是生日了,丽丽觉得我年龄太大了,不适合继续参加联赛了,况且这次,我又踢不上前锋,就算是这次恒生的老虎队在这次甲A重启的超级联赛上能拿个冠军,我也出不了什么风头,更谈不上身价上涨。”他自嘲的笑了笑道,“她说的也对,哪个队会要一个三十六岁,浑身伤病的球员呢??”胡毅的眼神飘着,有些恍惚。
“这两天状态不太好么??”罗霄道。
胡毅点点头,语气里透着失落,“也无所谓了。”
“什么无所谓?”罗霄听的一愣。
“都无所谓了,”胡毅叹道,“前几天跟她吵架的时候她说过,要是我再踢球就跟我离婚,”胡毅扭过头去,看着偌大的体育场里最后一盏灯慢慢熄灭下去,周围终于也陷入黑暗,“她再也不会再拦着我踢球了,我也不用再在她和足球中抉择了。我现在,也就只剩下足球了,可貌似,足球也踢不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