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厂长，厂里的存货量不多了。胜男他们还没有消息传来，按这个消耗速度，很快厂子就运转不下去了。”
“我的意见是将县里的店子先关掉，将存货主要供应城里和那几家酒店。我们的腊肉品质好，城里的有钱人多，即使我们涨价，也是供不应求。”
“林姐，有舍才有得。”庄晨冷静地总结。
林玉秋其实比庄晨更早地动过这个念头，但县里的店是她开的第一家店。和她经历了风风雨雨，要她把店关掉就好像自己的心血都随着店的关闭都付诸东流一样。
但她也知道，以现在的状况，把县里的店关掉，专注城里那家会更可能度过难关。
“有舍才有得”庄晨最后那一句话萦绕在林玉秋的脑海里。
她重新睁开眼睛，眼里一片清明。现在的关店是为了以后这家店可以长长久久地开下去，有舍才有得。
林玉秋想得很明白，可真正看到腊肉店落锁的那一刻，还是免不了心酸。
张川知道这家店对林玉秋的意义，他并不说那些虚弱无力地安慰词。他只是像棵叔那样守在林玉秋身边，用无声的行动告诉林玉秋，自己，永远是她的依靠。
林玉秋在林记腊肉店的牌匾下矗立了许久，她说了一句话，但声音很轻。
张川还是捕捉到了那细若蚊吟的呢喃。
“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张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两个心里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大时代浪潮下的小人物，既无法预料国家的经济政策，也无力改变它。
像林玉秋的这家店，和许许多多像先前来买腊肉的女人的厂一样，他们无力抵抗，只能屈服。
但他还是紧紧拉着林玉秋的手，好像这样就能把力量和信心传递过去一样。
“你做得很好了。”张川真心实意地说道。
他捧起林玉秋的脸，凝视着她的眸子，重复道：“你做得很好了，再不能比你更好了。”
林玉秋读懂了张川的言下之意，她也知道自己之前想岔道了，但在店门落锁的那一刻。她好像回到了上一世，她害怕失败重演。
但不一样的，她这一世有张川，还有朱迟，王胜男，庄晨这几个伙伴。
我一定能闯过这关，林玉秋心想。
她的斗志就像那野草，就算一次一次地打压，但那又怎么样呢？
一茬一茬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林玉秋已经做好了持久抗战的准备时，王胜男和朱迟传来了好消息。他们在邻省的小村子找了一家猪肉养殖厂，本来快要倒闭了。但刚好被王胜男和朱迟二人东打听西打听地发现了。
那猪肉养殖厂厂长的全副身家都投在上面，本以为要全赔个精光。
听了朱迟和王胜男要和自己订立猪肉供货合同时，差点喜极而泣。
“也是和我们差不多的境况啊。”林玉秋了解后感叹道。
虽然这个猪肉厂的供应相较自己之前收购的猪肉来说还有一定距离。但经过之前差点弹尽粮绝的状况后，她对这个供货量已经很满足了。
国家抓大放小的这一手政策，不知道还有多少像他们这样的小厂子被打的措手不及。
但林玉秋只是一个平凡人，她只能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虽然整体经济状况还是不好，林玉秋不断地听到厂子倒闭的消息，但好在盈利虽然微薄，但还是厂子还是能撑下去。
不过之前畅想的扩大经营肯定是遥遥无期了。
“听说了吗？东门那边新开了一座百货大楼，听说一二楼都是国外那种进口超市，什么东西都可以在里面买。”
林玉秋在城里看店时，听到客人提了这样一嘴。
东门开了百货大楼？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被家里和店里的事搞得两头大。是听说过城里新开过一家百货大楼，一二楼的食品卖场听说有许多价廉物美的外国货。
她隐隐约约觉得有哪些不对，想着回家跟张川问问。现在的政策又变了？
这几年政策一天一个样，她这样的小厂子在国有企业的扩张下已经生存艰难了，再加个跨国公司进入市场，岂不是雪上加霜。
等到张川一回家，林玉秋就拉着他问这事。
张川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机关的工作，告诉林玉秋。国家为了促进传统的计划经济体制向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型，确实有引进外资的计划，但只是小规模的范围内。应该对林玉秋这种厂子影响不大。
听了张川的解释后，林玉秋还是感到有些不安，但她一向对张川的判断是信服的。
林玉秋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身子最近几天感到越来越疲倦，明明厂子也没什么事。
等这几天理完账后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她决定。
门外响起叩门声。
“进来。”林玉秋回答。
朱迟抱着一摞账本艰难地从门口磕磕绊绊走进来。他面上浮现着弄浓浓的不安，让林玉秋一见，就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林姐，这一个月的帐……”朱迟嗫嚅着。
“怎么了，这一个月销量发生了什么？”
见朱迟迟疑的表情。林玉秋直接翻看起桌上的账本，在看见计算后的盈利后脸色一变。
厂子在经受国有企业的冲击后，将生产重心转移到了腊肉礼盒上。毕竟猪肉不够，而腊肉礼盒之前销量一直平稳，且腊肉礼盒除了腊肉主要卖的是包装，不需要每盒腊肉的数量特别多。
可见这个月的账本上，以往几百盒的腊肉礼盒销量变得只有几十盒。如果照这个趋势下去，本就生存艰难的腊肉厂就不得不裁员来保持生产了。
王胜男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沉重地说：“林姐，城里开的那家百货公司卖的进口食品和我们腊肉礼盒的价格差不多。那些顾客都觉得进口食品食品礼盒更有体面，那分走了我们大部分的销量。”
好像一串断线的珠子突然被串联起来，林玉秋想起自己上世的店也是这个时候销量下滑，以至于最终走向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