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柳芷静才听懂南无衣到底在说什么。
即便她早就有心理准备,却还是狠狠吃了一惊。
南无衣此举不单单是为了自保,她的目的在柳芷静的眼中富有一定的侵略性,她的医馆与众多江湖人士有来往不假,而且还有许多能够探听到情报的人,这样真的可以吗?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后果将不堪设想。
“依梧,你可想好了?”柳芷静知道她没打算玩虚的,而是真真正正地要将此事落实,但柳芷静还是免不了要多嘴问一句,事关重大,她不得不用心。
南无衣点点头,“我都想好了,医馆的财务问题你不用担心,以我近半年来在聚香阁所赚的银钱,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开销。这段时间足够我们利用这笔钱再赚一笔钱了,我是个商人,你是个医者,我用你的医馆赚钱,你用我赚的钱救人,这两者不冲突。”
“我说的是风险。”柳芷静道。
南无衣沉吟片刻,才道:“我明白,若此事半道上被人阻挠,后果可想而知,不单单会牵涉到我,还会将医馆拖垮,搞不好咱俩都会被逐出京城,最坏的结果就是人头落地。但你这些年来行医行善,哪些人你信得过,哪些人只是点头之交,我相信你心中有定数,这也是我问你愿不愿意冒风险的原因。”
气氛变得沉重起来,这两位少女,一个年方十五,一个才不到二十,做这样的事也是难为她们了。
可她们都有共同的难题,那就是生计,一个在龙潭虎穴里险中求胜,一个在方寸之地里救人救命。
世道险恶,对谁都是如此,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们非得做出选择不可。
柳芷静一直拧眉思索着,想着有没有除了此计之外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想了半天,她脑子里都是医馆这些年来的进账支出,还有那无数个等着她去救济的人们。
她咬了咬牙,狠下了心,抬眸时握紧了双拳,道:“依梧你深陷泥潭,却背着沉重的包袱努力地往上爬,我孓然一身,却也身负无数人的希望。我们都是被时局逼得走投无路的人,不如放手一搏,闯出一条生路来!”
“那便好,你信我,我一定会为你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南无衣郑重其事道。
南无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怕柳芷静不答应,却也怕她答应了之后会辜负她,会将她阿爹唯一留给她的东西弄得体无完肤不可修复。
但蜘蛛侠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南无衣要竭尽全力壮大自己,也要保护柳芷静!
南无衣起身回到房中,取出一个小匣子,往里边塞了一沓银票,将这小匣子放在石桌上,“这里边的钱你且先用着,这几日你统筹好可用的人的名单,若有什么意外收获,也可随时来找我!”
柳芷静手中捧着匣子,却觉得重如千斤,心中那空洞一般的地方也逐渐被填满,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一直以来,她虽悬壶济世救人救命,可她也有抱负有理想,但放不下阿爹交代的事情,也不能放下,而南无衣给了她选择的权利,给了她明确的目标,这是自出生后都未曾有的满足之感。
即便前路漫漫如永恒黑夜,她心中自有一束光明照亮这黑夜,让她不畏艰险砥砺前行。
柳芷静离开后,南无衣继续在院子里晒太阳,随着秋千的起起落落,初夏的风轻抚过她的脸庞,将她精致华贵的衣裙一次次撩动,她那粉雕玉琢般的脸上没有轻松之色,那双看似带着笑意的眼眸中,无意间露出肃杀之意,与她这在秋千上玩耍的少女格格不入。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云洛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顾祁昇。顾祁昇的脸色一如既往带着亲和的笑容,但云洛却面色尴尬,刚想张口说什么,就被顾祁昇抢了先。
“弟妹什么时候对我的事情感兴趣了?竟叫云洛偷听,难不成是想掌握了二哥我的什么密辛之事好来敲诈么?”
顾祁昇虽笑着说话,眼眸里流露的精光却叫人不寒而栗。
南无衣只当作没看到,招手叫云洛过来扶稳了秋千,这才双脚踩地对着顾祁昇做了个礼,“二哥说的什么胡话,我一个弱女子,知道你的事儿有能怎么样?我不过是觉得心中气不过,恼火了好几天,憋着一股子闷气,看二哥回来了就叫云洛去打听打听我公爹骂了您什么,我也好解解气。”
顾祁昇朗声大笑,坐于石桌前,信手拿起茶壶来把玩,“弟妹这话说得甚是有趣,我怎么惹着弟妹了,我自己竟不知道,莫不是弟妹自知理亏要强行甩脱罪名吧。”
顾祁昇一来这掌玉轩,与南无衣对峙便是针尖对麦芒,所言所语皆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可南无衣心中却明了,这或许是顾祁昇一惯的兴师问罪的手法。
她才不吃那套,也不怕。
“二哥与我都是生意人,可我这算计就远不如二哥了,二哥是求人做事却反拿了三份回报,我呢?我因着那兰香如今成了顾府的众矢之的,被婆母和公爹记恨不说,还被老祖宗拿走了铺子,这三失三得,明眼人一看便知。”
南无衣不疾不徐地说着,一手抚上秋千之上的麻绳,粗糙之感甚是明显。
顾祁昇面色不改,继续笑道:“那弟妹倒是来说说,我有哪三得。”
“一得,兰香庇佑之所。二得,免去兰香与生母相见之祸,二哥也可因此来拿捏兰香生母。三得,兰香腹中胎儿得人好好照顾之便。”
言罢,南无衣看了他一眼,语气渐冷,“我方才想起来,还有第四得,那便是我收容了兰香,就是间接保护了你的真实身份。那妇人在顾府的门前与于首尊信誓旦旦说知道您的一切事情,而她是否说出实情,关键点还是在于兰香。”
顾祁昇捧着茶壶的动作一顿,但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将茶壶放下,眯着眼睛看向南无衣,“弟妹你口口声声说你三失我四得,我这个当事人就在这里,你却不问我。你又怎知你不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又怎知你没有为人棋子来对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