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衣简直想拿盘瓜子来磕着看热闹，敢情闹了这么久，当事人还一句话没说？
南无衣仔细瞧了瞧顾真真，这真姐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逃亡回来就变得如此安静，按照她之前那咋咋呼呼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模样，怕是早就闹开了锅吧？
众人看向顾真真，可她还是缄口不言，徐氏立即将女儿抱在怀中保护起来：“她才多大的孩子，就遭遇这番不幸，一路上不知受了多少惊吓。你们这些办案的也不等孩子缓一缓，这着急忙慌地就来逼问查问她，再吓着她了怎么办？你们就不会先从别的地方入手吗！”
“胡闹！你当官府查案是胡闹的吗！”顾衍又是拍案而起，看向顾真真时好容易将火气压下来，勉强和颜悦色道，“真姐儿，你有什么想说的，知道什么线索就赶紧说。京郊外遇刺也是大事，若传到外头，怕是不好听。”
徐氏简直就要被顾衍这个渣男惊掉了下巴，“你女儿都差点死了你现在还想着你的名声？！你既然那么在意你的名声，你怎么不去外头问问，这京城里谁不知道你是个宠妾灭妻的主儿！我可怜的真姐儿怎么摊上你这么个爹，我儿命苦啊……”
“你这妇人！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这上面了！”顾衍气得吹胡子瞪眼，脸都红了，他再也没了刚才装出来的耐心和慈祥，“谁让你的好女儿衣衫褴褛地回了家又带了个不清不楚的郎中回来，无知妇人！若外头人议论起来了，岂是宠妾灭妻那点小事能相提并论的！？搞不好真姐儿以后再也嫁不出去了，顾府也得遭人诟病，你这当家主母也忒称职了些，怎么就不想想大局！”
“你……你……”徐氏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你怎么能说出这等丧尽天良的话来！我……”
徐氏又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地安慰着怀里的顾真真，颤声道：“乖女儿，不怕，你清清白白的，别人再怎么说也无妨的。你别听你爹瞎说，阿娘会护着你的，谁都别想欺负你。”
这一家子人又吵了起来，柳大人擦了擦额前的汗，无奈地看了眼于竟，只见于竟仍旧是一副超脱俗世的世外高人的模样，浑然没将这一大家子的破事儿给听进去。
好一会儿，于竟才转过视线，将目光定在了顾枫的身上。
只见这位方才还扬言要为妹妹抱不平的好哥哥，正面色如常地看着闹剧，手中攥着小媳妇的手，轻轻地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
曾经那个以孝闻名京城，又以纨绔享誉京城的顾枫，与他似乎不是一个人。
于竟也曾见过那个顾枫，张扬的，丑陋的，毫无规矩体统的，跟现在的顾枫完全不同。
现在的顾枫，言行举止之中甚有风雅倜傥的意味。哪里还是那个整日招猫逗狗的登徒子，他就不像是这个家里的人。
于竟在心中盘算着，冷不防地与顾枫对视，对方对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后将南无衣拦在怀中吻了吻她的头发。
于竟略一皱眉，心中有些发闷，便吐出一口浊气移开了视线。
柳大人仍旧是想说话却插不上话，急的挠心挠肺，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千金遇刺，可不是小事啊，再者与顾真真随行的一应仆从都死了个干净，能尽早查出来，皇上便能少动几分怒。这段时间京城也不太平，接连出了命案，就北山县那案子至今悬而未解，当中又闹了乌龙，搞的京城上下议论纷纷，于无论是通天府还是京兆尹府还是皇帝，都不利。
想到这里，柳大人那汗就跟下雨一般流了下来。
“于首尊，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又要如何查案，丞相和夫人明摆着是不配合啊，要如何跟皇上交差？”柳大人求救似的望向于竟。
于竟开了金口，冷冷吐出一个字：“等。”
“等？怎么等？等会儿我就要进宫跟皇上说明情况，他若问我有何解决办法，这……这一个等字……”
于竟眯了眯眼，朝着顾真真努了努嘴，“上回三少夫人遇刺一案你还记得么？”
柳大人一头雾水，“自然记得，不过这与四小姐有什么关系？”
“四小姐先前还不是这样隐忍不发的性子，她那火爆性子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她坐在那里看似像个牵线木偶被吓坏了的模样，其实是她自己不想开口说话，你说她为何迟迟不说呢？”
于竟办案的这些年，积攒了不少经验，对于察言观色自然大有所成，对方仅仅是一个微小的动作都难逃他法眼。柳大人深知这一点，也知道自己的京兆尹府是远远比不得通天府的手段的，但他也不傻，自然觉出了于竟话里的意思。
“于首尊的意思是……她很有可能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但碍于某种情况，她不能说出来。”
于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语气依旧冷冰冰，“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四小姐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咱们不能失了这良机。但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对方实力强劲，我想那些刺客或许还不是身手最好的，若遇上最好的……”
于竟没有把话说完，意思已然很明确，柳大人怔了怔，咽了咽口水道：“这京城内外接连发生的命案叫我觉都睡不好，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大事，于首尊您看，这刺客会否有可能与北山县的案子有所关联？”
“或许有联系，或许也没有。”于竟眯起眼睛，盯着面如死灰的顾真真，“北山县那一大家子死的惨，却也不是冤死的。前几日我才查到，那打铁的铁匠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诡面阎罗，杀人如麻嗜血残忍，这可能是普通的仇家寻仇，也可能不是。总之，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柳大人不自觉地扶了扶官帽，拿着袖子将汗水擦了擦，脸色有些发白，“我自上任来就从未接手过如此骇人听闻的案子，北山县之案还是头一遭，此人凶狠异常，手段残忍，冷酷无情，比起诡面阎罗来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都说江湖规矩寻仇不牵连家人，可此人却……一家老小屠了个干净，就连狗都没放过。现下又是这案子，于首尊，看来咱们碰到硬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