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两府所有人均已撤退，除了尸人院那一屋子怪物，他什么都捞不着。”顾枫恢复了笑意，似乎在说什么事不关己的闲话。
南无衣仍旧有些不放心，“你总该小心些的，于竟那家伙不好惹，牛脾气倔的很，唯皇帝马首是瞻。他认定你是祸乱天下的贼人，哪怕是耗尽这辈子，他都要抓住你。”
“再者，你如今能抢一个，明日若还要再抢别人的地盘，你人手又不足，如何抢？难道就凭着你一人吗？”
南无衣絮絮叨叨地说着，仍旧是愁得慌。
顾枫凝望着她的脸，思绪早已飘到了千里之外。
他那句云淡风轻的什么都捞不着，背后却是鲜血淋漓的事实。
青面有差不多半数的帮众未能来得及逃离，均死于青面地堡之中，阴阳两府损失惨重，其中不乏骨干成员。于竟手段狠辣武功高强，青面中除了天字榜的高手，其余阳府刺客十之八九都死在他手上。阴府都是些干内勤不懂武功的，就更别提了。
根据黑影所报，青面总舵被袭，通天府来势汹汹竟出动了上千余人，入青面者，生是青面的人，死是青面的鬼，因此在通天府的袭击之下，无一人低头做小跪地求饶。
入了天地人三榜的阳府刺客们拼死杀出血路，阴府内务使即便不懂武功也拼尽全力抵挡，于竟抓不到人，索性就将他们杀了个干净。
屠杀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地堡的血渗入河流，将护城河都染红了。
到最后，青面京城总舵只有天字榜八名刺客成功脱逃，阴府内务使仅存五名，都是重伤，在黑影的护送下也顺利脱险。
昔日千人阴阳府，现在只剩这十三名。
总舵被重创，无有挽救余地，只能弃之逃往分舵，日后再从长计议。
可青面最近的分舵在太原，太原距离杭城有数千里的路途，最快的信使也得七日才到，一来一去的就是半个月，甚是不便。
且内务使被黑影护送至太原分舵，余下那八名天字榜的刺客不愿去太原将养只想跟着顾枫，一则是保护顾枫，二则是誓为总舵死去的兄弟报仇。可即便如此，他们都身负不同程度的伤，需要将养才能派上用场。
所以此去杭城，是死局。
可他必须去，因为南无衣独身一人在杭城必将身陷险境。
即便他没有亲眼所见，即便青面是他巧取豪夺来的战利品，可数千人因他而死，因他的轻狂的决策而死。
他是狂妄没错，他是铁石心肠也没错，可无谓的牺牲却不是他想要的。
南无衣温热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目光关切，“夫君可还有事瞒着我没说？”
顾枫回过神来，眸中隐约的怒意也尽数消散，换上温柔的笑对着她，“为夫哪儿敢有事瞒着娘子呀。”
他的小娘子值得最纯净的那一片天，所以污浊不堪的东西，都由他来背负吧。
南无衣白他一眼，他们夫妻最是心意相通，顾枫所想隐瞒的事情，她也不会多问，她也有事瞒着顾枫，彼此不多问也是最好。
南无衣叹了口气，起身往他怀里钻，“罢了罢了，做什么事你心中有数便好，生也好，死也罢，我都跟着你。”
“傻丫头，是为夫跟着你才是。”顾枫面带笑意地揽住她，温柔至极。
顾府一行抵达杭州时，已是七月初，安置在了杭城最大的宅子里。顾衍的办公所在地就在隔了一条街的杭城府司。
上任当日，杭城巡司官衙大小官员皆来祝贺。
然则，这督查不过就是个被皇上削权的假官，接待完这些杭城官员后，徐氏倒是怄了一肚子的气，接连着数落起顾衍那个争气又不争气的二儿子来。
她是个京城贵妇，在京城的官家女眷的圈子里，因着夫君的职位也颇为吃得开。到了杭城这地界儿，那就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她总感觉明里暗里听的话都透着一股子嘲笑的意味。
顾衍被她说得恼了，又一气之下去了容乔的屋子。
徐氏瞧着他的背影，冷笑了声，“不过是个督查，还装什么丞相做派。我在娘家可算是丢尽了人，还没跟你算账呢。”
徐氏一甩帕子，气冲冲地去了后院，姨娘们的运气颇为不好，长途跋涉之后许是糊涂了，窝了一肚子的气就顶撞了徐氏几句，徐氏立即惩处了该人并以严加管教之名叫她挪去了又挤又脏的屋子。
南无衣与顾枫住进了这杭城最大宅子里最好的院子，原本徐氏是不想给他们的，想留给顾真真，顾枫去招了一趟徐氏，徐氏就立即将这院子给了他们。
这院子的名字却不好听，南无衣自作主张将名字改了，叫听枫阁，这名字可好多了，怎么看怎么舒爽。
正当南无衣双手叉腰满意地看着那牌匾时，那位在客栈里出现的男子正可怜巴巴地捧着一盆盆松望着她。
因着顾枫的命令，黑影已不用在南无衣跟前隐藏了，他可以稍微光明正大地进出这院子，左右这院子除了当归和其他几名阳府心腹扮做的小厮侍女也再无旁人。
南无衣险些被吓了一跳，她刚想转身就走，可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即便是戴着那银质的面具，看着也不大吓人了。
她便指了指他手上的盆松，说道：“你捧着这个做什么？”
“回夫人的话，小的想要一棵歪脖子老树，主子答应了，到杭城却转头给了小的这个。”黑影好一阵委屈。
南无衣方才想起黑影那日说的歪脖子老树，这才恍然大悟，旋即便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夫君给你这个，也是情理之中嘛，上哪儿去给你弄歪脖子老树去。”南无衣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黑影只得抱着盆松没精打采地走进屋里去了。
当归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黑影，“南姐姐，你可知他是何人？”
“自己人。”南无衣装了个糊涂，笑道。效忠于顾枫的，就是自己人。
当归跟在南无衣的身后，说道：“南姐姐不想知道是不是？那我就告诉你。”
“别说！我不想知道！”南无衣赶紧捂住这熊孩子的嘴。
当归吱呀乱叫支支吾吾口齿不清却还是让南无衣听了个明白。
“天字榜高手，黑影，是个人屠。南姐姐知道人屠是什么意思吗？”当归打小就被养在医馆里，听的自然都是悬壶济世的道理，干的也是救人于水火的行当，对于这种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的刺客，稚嫩的声音也夹杂着几分冷意。
南无衣听到了不愿听见的话，哼了一声转了话锋，“你上哪儿知道这么多事？”
“柳姐姐的大伯府中有一本册子，是经由通天府专人统计，而统计的都是江湖上的高手，天地人三榜，甲乙丙三行，庚寅子三支，这是上九行，另有下九道，多是些实力在中等往下的武人。黑影在数千数万的江湖人中是为佼佼者，我偷看过一回，因着黑影名列前茅所以印象十分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