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司府大人发话，顾真真便就唯唯诺诺地啜泣起来，苍白着一张小脸，辩驳道：“三嫂嫂，你怎么能这样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当日之事，你空口无凭地就否决了这些证词，未免也太荒唐了吧？况且在司府大人跟前儿做假证，怕是活得不耐烦了才这样吧？再者我因着你刺的这一刀，足足昏迷了五日，三嫂嫂可知道这等切肤之痛？”
话毕，顾真真便流下眼泪，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惹人心疼啊，就连眼神里那敢怒不敢言的神色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南无衣不由得觉得，什么金马影后什么小花旦，都弱爆了，叫顾真真去演戏，肯定能拿个一二三四五六个奥斯卡呀。
行吧，既然她想跟自己继续掰扯下去，那老娘就奉陪到底。
南无衣笑着意有所指道：“真姐儿，你需得知道，莫说切肤之痛，就是被毒害致死我都感受过，我也是南家娇养出来的女儿，难不成就比不得你金贵？你现下一口一个三嫂叫的痛快，我在顾府被暗害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站在加害者的队伍里对我恶言相向拳打脚踢。你要与我数这个，怕是不大理智啊。”
顾真真眸中闪过一丝阴狠，紧接着从徐氏的怀里挣脱出来，跌跌撞撞地走向南无衣，“我知道三嫂以前过得苦，吃了不少苦头，也知道真真年少无知与三嫂之间又诸多误会。但绝没有加害一说，我是小孩子心性不适应家中多了一个人，三嫂若真的无法原谅我便不原谅吧，为何要信口雌黄对我多般抹黑？”
言罢顾真真又忽然冲向外头，对外边看热闹的人哭喊道：“这世道没有天理了，三嫂嫁进顾府吃的是顾府的饭，我祖祖又对她多处维护庇佑，可怜她老人家一向心慈觉得家以和为贵，到现在却要被三嫂反咬一口说顾府照顾不周多般毒害于她！”
顾真真转身，凄凉的看着南无衣，“三嫂，若真是如此，你又怎么可能会好好儿地活到现在？又怎么可能能有机会这样抹黑于我抹黑于顾家？三嫂，祖祖疼你对你偏心，将我的铺子转手便给了你，你怎么还能如此苦苦相逼？三嫂到底是什么蛇蝎心肠才说的出那样的话来？”
顾真真这波操作挺厉害的，明知道在事实方面理亏，便退而求其次煽动观看者的情绪来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此时外头的看客见此状况，大胆的便扯开了嗓子喊道：“四小姐菩萨心肠，三少夫人竟然如此恶毒！”
“就是！我在京城的亲戚说南家全家就是被少夫人克死的！”
“此女真是妖女！真是铁石心肠狠毒至极！我看顾家早早将她赶出去才好！”
“这般祸害为何还留在家中？你听听四小姐说老祖宗偏心少夫人，想必是心软不肯让她再无家可归啊，南依梧真是恶毒啊。”
就算司府大人叫巡城兵竭力遏制这些人的恶言恶语，这些风言风语却还是让南无衣伤透了心。
当有人站出来开了这个头，后边蠢蠢欲动的人便再无所顾忌，也不管自己是否看到的就是事实，更不管南家是为北代王朝开疆扩土的肱股之臣，亦是不会管南无衣所说是否是真实的。
顾真真表现得像个弱者，她流几滴眼泪，再撕心裂肺的吼几声，就完全将这群看热闹的人给掌控住。
她实在是太了解人心了。
南无衣看到这里，说不难受是假的，愤怒也是真的，她想要掐死顾真真也是真的，她南府满门荣耀，若没有她的父兄在战场上拼死搏杀，怎么可能会有北代如今的盛世？
若阿爹和哥哥们听到这些话，又会否寒心至极？
南无衣的眼中泛起泪意，眼眶微红，但她紧抿着唇，转身对司府大人道：“大人，我想去问一问话，请大人应允。”
司府大人对这懂礼貌的小姑娘好感度唰唰的涨，便痛快地允了她的要求。
南无衣走到伺候顾衍的小厮的跟前，问道：“你是跟在顾大人身边伺候的，可看见我刺伤四小姐了？”
那小厮低着头，答道：“看见了。”
“那么我是如何刺伤她的呢？如何拿匕首的姿势你还记得么？是扬起手来？还是握住匕首一刀捅下去？是左手持刀还是右手持刀？”
南无衣一连串的问题叫小厮有些慌了，他踟躇不安地摩挲着双手，不敢抬头，他能够感受到顾衍和顾真真以及主子们冷漠的眼神，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嗫嚅了半天后，才颇有些结巴地答道：“当时情况紧急，小的没来得及看得清，四小姐就落水了。”
这小厮以为模糊不清就是最好的答案，因为他既没有正面回答南无衣的问题，也没有违背主子的意思。
但却见南无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来你真真正正看到的便只有四小姐落水的那一幕，对么？你从船舱里跑出来，然后正好看见四小姐落水了，是不是这样？”
小厮如临大敌，那鼠胆都快被吓破了，面露焦急之色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看清楚是少夫人刺伤了四小姐！我真的看清楚了！”
“那为何我问你我是如何刺伤她的你却一概答不出来，你还说你不是在撒谎！？你可知道在府衙撒谎的后果？你可知道做假证污蔑主子的后果？”
南无衣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给小厮施加压力，小厮是顾府的人，怎么可能不清楚顾府的规矩呢？他现在本来就在说谎，因着是主子的命令，主子又说了不会有大问题，他这等给人跑腿当牛做马的小厮哪儿有反抗的余地？
可现下少夫人一问便漏洞一大堆，主子必然饶不了他，夫人的手段他自然也一清二楚。
“我……我……我真的看见了，只是……只是……”这一问，小厮便露了原形，可惜他从头到尾都还在坚持自己那套谎言的说辞。
司府大人看到这里，这其中的蹊跷之处已经一清二楚。他脸色不好，面容严肃，南无衣再次与他对视，朝他作礼，“司府大人，我问完了。这仆从是否说谎一看便知，接下来还请司府大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