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您也知道,姐姐素来不喜欢依梧那孩子。我今日便见着姐姐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南雁阁,以往这也是常有的事,教导教导便也罢了,只是妾身瞧着与姐姐一同的还有道士模样的女子,妾身便不好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只是老爷向来不喜内宅之事,而妾身又不知事出何因,更不敢叨扰了老祖宗您的清静。恰逢此时便听见妾身那丫头说才见着大少爷下朝了,妾身便自作主张去请了大少爷过去看个一二。”
容乔的声音柔柔和和,话语间更是都挑不出半分不好来。
老祖宗保留态度继续发问,“从前可没看着你对依梧那么上心,今日怎的就突然记挂起来了?”
容乔再次给老祖宗行了礼,敛笑严肃道:“依梧与三爷的婚事乃是圣上御赐,怎可儿戏?若是依梧真有个三长两短,让圣上知道了,圣上会如何看待咱们顾府?光是想想此等利害,妾身便一身凉意。妾身自知身份低微没有资格去为顾府着想,只是老爷待妾身甚好,妾身只是想略尽绵薄之力。”
容乔所说句句在理,就连老祖宗听完这套说辞也无法苛责于她。
然而,老祖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闭目沉声道:“既是如此,你也费心了。好了,你且先下去吧。”
直到最后,老祖宗又在南雁阁坐了一会儿,与南无衣有的没的说了些话,这才走了。
顾枫是留在最后的,屋子里清静了许多,他也不着急走,索性就坐下来喝茶。
南无衣本想送完这几尊大佛好好休息一番,哪里想到顾枫就跟屁股上生了根似的,死活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想到方才的事情,这位爷似乎还帮他来着。
南无衣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爷,您方才,真是字字珠玑叫人心生佩服啊,您瞅见那仙姑没?都快尿裤子喽。”
顾枫得了夸奖,心情颇好,却依旧端着架子,挑眉淡淡道:“大惊小怪。”
南无衣见这马屁没拍对地方,为了叫他心情好点赶紧走,便道:“您帮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我对您的佩服真是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对您的敬仰更如那蓝蓝天空无穷无尽,我……”
“南依梧,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顾枫微笑着将和善的视线转向她,“爷可不是无条件帮你,让你捡回一条小命,可不是靠嘴皮子功夫就能抵消的。”
南无衣笑容僵在脸上,迅速退远,随后在屋子那头问道,“不知爷要什么回报呢?您瞧我,要财没财,要色没色的,给您打下手办事儿的话也不利索,这可怎么办呀?”
顾枫那道阴冷的视线直直穿过数十丈直戳南无衣的心底。
只见他矜贵地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袍上的褶皱,随后如帝王般单手握拳撑着头,懒懒地发出了命令:“立即滚过来!”
“好叻。”南无衣无条件屈尊于他的淫威之下,原因很简单,她打不过他也骂不过他,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点,只能认怂。
“大爷您想好要让小女子怎么报答了么?”南无衣狗腿地给他捏腿。
顾枫见着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的样子,不由得勾起一丝笑容。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呵气如兰,“不如你……”
南无衣没缓过劲儿来,看着他那张俊脸在自己眼前无数倍放大,“嗯?”
不得不说,他长的是真他娘的好看啊。
南无衣承认自己是个颜狗,特别吃顾枫这种长相。
顾枫俯身,他们的距离又拉进了一步,却听他低沉的嗓音响起:“不如你……”
“嗯?”
“绕顾府十圈并且一边大喊‘夫君我对你的爱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更如蓝蓝天空无穷无尽’如何?”
南无衣感觉自己的智商被羞辱了,她勉强牵起笑容:“您确定吗?”
“不确定,逗你的。”顾枫起身,拍了拍衣袍,一边往外边走,一边道:“以后爷想好了再说吧,这个恩情,你且先留着。”
南无衣干呵呵地笑了几声,这人是有病吗?
回到屋子的老祖宗,将顾衍传来一通训斥,顾衍朝中之事繁多复杂,本就烦心,这回又听说媳妇给自己添了麻烦,更是憋了一肚子火。
从老祖宗处离开后,立即就找来了徐氏。
彼时天色已晚,徐氏正欲要去找女儿安慰安慰,可当顾衍的贴身小厮来了后,她便知道,自己少不得又要被一顿数落。
“你在顾府也几十年了,怎么这般不懂规矩?这等事情私下里解决也就罢了,偏偏闹到了母亲跟前!你怎么就没一天省心的!”
顾衍气得吹胡子瞪眼,徐氏更是没完没了地哭着:“此事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母亲多年不喜欢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从头到尾就没帮过我!你不帮我,儿子也不帮我!我倒头来生养了三个孩子,除了真真,全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
“哭!一天天就知道哭!”顾衍怒吼,“自己事情办砸了还怪我不帮你,你这副德行要我怎么帮!你身为主母却连这点破事儿都处理不了,你也干脆别当了!”
徐氏仿若遭雷劈了一般,怔在原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随后她歇斯底里道:“好啊!你一心就扑在容乔那个小贱人的身上,但顾衍你给我记清楚了!当初她是怎么来的这顾府,又是怎么被你纳入妾室的,只要有我一天在,她就别想做大的!”
“无知妇人!”顾衍重重斥责,随后摔门而去。
徐氏绝望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这厢顾峥回到祯林苑包扎伤口,顾枫也来了。
顾峥瞧着他,露出亲善的笑容:“枫儿……”
“大哥,你是否管的也太多了?”顾枫神情清冷,并未坐下,只是站在厅内看着婢女为他包扎伤口。
那伤口在顾枫的眼里,格外扎眼。
顾峥没有料到顾枫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的笑容顿了顿,也不恼,耐心道:“枫儿,你向来偏向母亲,对依梧有些疏离。依梧在这世上举目无亲,大哥只是想着若能帮衬一二便好。”
顾枫从始至终都冷冷地看着他,俊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顾峥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整个人似乎从骨子里都透露着阴寒之气,叫人靠近不得。虽然他只是平静地凝视着自己,却莫名地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看了格外不舒服。
“枫儿,你是怎么了?”顾峥有些担心,他知道从前顾枫总是惹祸,却绝不会用这样的眼神来看待自己的亲哥哥。
他从未涉及朝廷,家中也没有让他外出历练,而他又是如何有这样冰冷刺骨的眼神?顾峥在他的眼中看不到自己熟悉的枫儿,好像自弟弟醒后,性子就冷淡疏离了不少,也甚少出门与他从前那些狐朋狗友相聚。
虽然这是好事,可顾峥的心中还是生出隐隐的忧虑来。
顾枫最终对顾峥微微低头,少年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只是浅淡得转瞬即逝。
“没什么,大哥你好好休息,枫儿这就告退了。”
他来去如风,面容冰凉如斯,顾峥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担忧。
翌日早晨,南无衣一夜未眠,只要闭上眼,便想到白日里顾峥为她挡下的那一剪子。
“云洛,你查到那仙姑的住处了?”南无衣问道。
云洛点头:“查到了!我还查清了她平常会去哪些地方,不过小姐,咱们知道这些做什么?”
南无衣冷笑一声,起身便往门外走:“自然是要去揍人了!”
倒不是她不信玄学之事,只是在这世上懂的人少之又少,其余的大部分都是骗子。这仙姑她想着必然是骗子之一,否则怎会上来不分是非黑白就栽赃?
况且她要是真的能通神灵,那就应该知道,现在的南依梧并非以前的南依梧了。
真是笑话!
被徐氏拉着这样一个小喽啰泼脏水,她拿徐氏没办法,至于那仙姑嘛……呵呵,她有一万种办法整治她!
云洛一愣,“小姐!小姐你等等我,此事可做不得,要是让人知道了,夫人又少不得要找你的麻烦。”
南无衣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她是现代人,怕事儿可就不是她了。
仙姑姓许名卓,是哪里人就不清楚了,现居京城西街内,不在道馆,走的野路子。
南无衣看见这地名心里就有了一番计较,京城西街不像顾府宅邸所在的东街那样全是富甲名流,也汇集了老百姓里的富裕之家。
许卓在早晨时会去西街街口的亭子里坐一会儿,美名其曰静心观气,实际上也不知道在憋什么坏主意。
南无衣等在亭内,守株待兔。
今日天气不错,她哼着小曲儿悠哉地坐着。
远远地,便见着许仙姑带着一名小童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