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在南无衣醒后,天天都来看她,只是不曾与她一同在这里过夜。
南无衣思索着,云洛每次来去都行色匆匆,似乎也有心事,笑容也比往常要少了。每次她回头看云洛时,都能看见她在发呆似的望着自己。
“你是怎么了?难道出什么事了?你可别瞒着我。”南无衣有些不高兴了,“凭着咱们俩的关系,帮你自然不在话下。”
云洛却连连摇头,“小姐你想多了,我会有什么事?我唯一的亲人就是你了。”
“小丫头片子,人小鬼大!”南无衣冷哼了声,“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我?”
云洛以为南无衣发现了什么,心中一凉,正欲开口,却听南无衣道:“顾府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顾枫来跟我说过。顾衍也忒不是人了,他就跟徐氏一样,巴不得我死才好!你也不用瞒着我,我都知道了,他们那些小心思。”
云洛松了口气,看来是没发现顾枫的事情。
但她需要知道小姐明白了什么事,才好继续瞒下去,便道:“小姐,你都知道什么了?”
“顾府想对付齐国公,在皇上面前告状呢!”南无衣气呼呼的,“也不知齐国公夫人知不知道此事,还望她不要因为此事影响到我们的生意才是。”
云洛安慰道:“齐国公夫人乃是深明大义之人,想来她知道与否,都不会牵扯到小姐你的身上吧。”
南无衣眯眼看着云洛,忽然笑了,“你倒是机灵了不少。”
云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便开始絮叨这些时日在顾府中的事情,老祖宗如何疾言厉色,顾衍如何应对,那些姨娘们又是如何人人自危。
南无衣被刺杀一事,就像一块大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中。
惊一群潜藏在暗中的游鱼之外,还将那些本就心怀不轨的人搅得一塌糊涂。
过了些时日,南无衣已然可以正常下地走路了,身上的伤口七七八八地都好了不少。
本是云洛来接她回府的,来的却是顾枫。
柳芷静与南无衣相处的这些日子里,自然对她熟识了不少,的确是个有意思的女子。听她说着那些天方夜谭自己从未见过的事物,着实有趣。
“依梧,你要常来找我玩。”柳芷静有些舍不得。
南无衣拍拍她的手道:“这是自然的,你放心吧。”
南无衣与顾枫上了马车后,顾枫脸色仍然平静如水,看不出丝毫不妥。
但也正是这种平静,让南无衣不解。不解他身为一个孝子,为何可以那样轻松地说出母亲的罪行,第一反应不应该是为她掩盖罪行吗?
“一会儿回了府,知道该怎么做吗?”顾枫问她,像是老师在考学生那样。
南无衣眨眨眼:“该如何?”
顾枫轻笑一声,斜睨她一眼,“果然是个蠢的,你便见机行事吧。”
南无衣撇嘴,顾枫对自己的嘲讽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早就习惯了。
“顾枫,我觉得你不一样了。”南无衣撩起帘子看着小窗外热闹的街道,有些心不在焉。
顾枫挑眉,“你从未了解过我,自然不知道我是什么样。”
“是吗……”南无衣回过神,深深地望着他,“那么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对自己母亲的罪行做到充耳不闻呢?”
顾枫看着她审视一般的目光,未作回避,反而直视着她,一双眸子仍旧平淡,他似乎毫不在意,似乎在思考,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他淡淡道:“你觉得呢?我是什么样的人?”
南无衣无法看透他,发觉他的复杂程度超乎想像。
从前她还没觉得,就只知道顾枫是个肆意妄为做事全靠好恶天皇老子都管不住的臭小子,至少在她醒后,顾枫的行为给她的是这样一个印象。至于从前原主的记忆,与现在的顾枫有太多出入……
但随着接触得越多,却发现他越来越复杂,像是一个充满了多元素的未解之谜。
可她为何会想这个问题呢?她最近也在思考,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不喜欢不了解即便了解也看不透的人或事,这让她缺乏安全感。
就像对从前的顾岩那般,她不了解他的生活,他的一切,因此时时害怕着,害怕失去他,害怕自己堕入无底的深渊。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南无衣再次移开了视线,脸上复杂的情绪被顾枫捕捉到。
二人同时陷入沉默,直到到了顾府,顾枫也没说话。
他下了马车后便离开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只是来接她回府而已,这就像一个任务。
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比女人还要难懂。
南无衣心中腹诽着。
她一下马车,云洛和方嬷嬷便迎上来。
云洛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本想与她说说情况,碍于方嬷嬷在,她也不好开口。
厅内只有老祖宗、徐氏和顾衍,还有一位面生的年轻男人,看起来有几分俊俏,眸中带冷,他穿着一袭利落的黑袍,上头有特殊的暗金底纹,纹样像是凶兽模样的怪兽,青面獠牙,栩栩如生,衣袍抖动时便像活过来了似的,看得人怪不舒服的。
他淡淡地看了南无衣一眼,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与他脸色一样苍白的手握住了腰间佩刀。
南无衣抿了抿嘴,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这人一看就不好惹。
反观徐氏从庙里回来后,似乎有了些许改变,她身上的似乎戾气消散了许多,看什么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顾衍和老祖宗还是老样子。
“依梧,若非枫儿告诉我寻到了你,我还以为……还以为……”老祖宗哽咽着,眼中闪着点点泪光。
南无衣咳了咳,声音细微道:“劳烦老祖宗挂念,依梧昏迷数日,让老祖宗担心,实在是罪过。”
“身子如何了?我看你脸色这样差,伤到何处了?有没有找郎中看?云洛也是昨日才回来。”
听此,南无衣心中一凛,云洛没回来?那她是如何得知顾府的这一切的?
她轻飘飘看了云洛一眼,云洛却是淡然自若,似乎真是昨日才回来的一般。
南无衣答道:“被刺客追杀之际,我与云洛走散了,被京中一位大夫捡到。昏迷数日,我身上也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因而才耽误了这些时日。”
老祖宗点点头,又沉沉地叹了口气,目光中略带审视,“依梧,那拨刺杀你的刺客,你可有头绪了?”
南无衣摇摇头,“老祖宗您知道的,依梧向来不曾与人结仇怨,我能够嫁给三爷已是上天的恩赐,定然是好好珍惜这份恩赐。再者我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便只有打理铺子这些时日才出门几次,又怎么能认识那些刺客呢?”
南无衣不知道顾枫说的是真是假,看徐氏一直没吭声,还有老祖宗和顾衍的态度,他们八成还不知道这事儿。老祖宗叫她来必然是要问个清楚,她这些时日去了哪里,是否是真的失踪或是昏迷。
那么老祖宗认为刺客是谁的人?顾枫又如何得知徐氏就是派遣刺客的人?
老祖宗沉吟了一会儿,看了顾衍一眼。
顾衍清了清嗓子道:“依梧你失踪的这些时日,圣上也颇为关注此事。能够在天子脚下行凶之人,必然权势滔天,所有人我都暗中调查过了,唯有齐国公府不配合。”
南无衣心中一沉,原来是扯到齐国公府了?
她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她更不了解顾衍,但顾衍是官场老人,行事必然狡诈。想搞齐国公府也不是一天两天吧?
果真就像顾枫说的那样,他们将锅甩到了齐国公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