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祁昇？他与顾祁昇没有什么接触，只简单地打过几次照面，像顾枫这种浸淫商场数年的老狐狸，一看那顾祁昇便知道是个精明能干有计算有打算的。他前些时日要回霖海，可不知怎的半路上又转了回来。顾枫深知孩子对于这古代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但顾祁昇若是重情义的人，也绝不会不给兰香名分，所以他这次回来，究竟只是单纯的为了兰香，还是别有考虑？
顾枫不动声色地听着，面色未有半分情绪，只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字，“还有呢？”
黑影继续道：“小的去金樽跑了一趟，得知顾衍前些时日给顾祁昇去了一封信，信的内容不清楚，但随后顾衍就在暗中搞了关系全城搜捕兰香，顾祁昇这才半道上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约摸是京里都是顾衍的耳目，若藏在外边迟早会找到，便来了个灯下黑。”
听到此处，顾枫拧眉，顿住了笔，看着纸上的字怎么都不顺眼，一把揉了纸丢在一边。
他在心里算了算日子，想明白后便丢了笔，面色冷凝。
好你个南无衣，竟然敢跟顾祁昇搅在一块儿。
想到那日在井馆南无衣喝了个烂醉，他心中顿时醋意大发，走到窗前死死地攥着扶手，眼里漫出杀意。
“继续。”顾枫似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
黑影低了低头，道：“关于这兰香的事儿，就是这么些。”
“别的呢？”
“小的去了京中各处联络点，发现顾祁昇最近不仅同商人来往，还暗中会面了官员。不过这些官员大多是寒门子弟，且官阶不高，最高的不过才六品。不知道他在捣鼓些什么玩意儿。”
顾枫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垂眸想了想，方才露出点点笑容，“让金樽的人继续盯着他，也盯着顾衍，有什么事儿及时汇报。”
黑影低声应是，瞧着主子脸上那变幻莫测的神情，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道：“主子，您觉得，顾祁昇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顾枫轻笑了声，看了眼黑影，反问道：“你觉得呢？”
黑影想了半天，忽而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小的觉得，他八成是想造反。结交底层官员是想让北代从根里开始烂，可造反怎么能缺得了银钱呢？所以要拉拢富商。”
“你倒是变聪明了。”顾枫不可置否，继续看着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歪脖子树，眼神冷得像刀，“但下此定论未免为时过早。一则，他老子娘知不知道这事儿，二则，如此大事必然要天衣无缝的谋划，不知他走到哪一步了。三则，他的动机如何，也就是说他为什么非要造反不可。四则，兰香有孕一事，顾衍是怎么知道的？若是不出意外，定然是顾祁昇自己透露的。他好借个由头回京。否则京商会的三把手放着霖海的大好产业不管，说是回京玩乐，谁都不会信的。”
“小的倒是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顾府的人整天惦念着三少奶奶整天想着要如何算计她，借此机会也正好将他们给一锅端了，皇帝老儿不是最忌讳这个么？到时候这顾府不死也得残。”
顾枫现下倒也不急了，在窗前缓缓坐下来，顺手端了青玉瓷的酒碗，碗中无酒，他却是放在手中细心把玩，日暮的光辉透过青玉瓷，朦胧温柔的光亮从中散发，他盯着碗盏，眸中尽显高位者的睥睨之意。
“黑影，你要知道，我在这顾府呆着，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就连眨眨眼睛，都是因为南依梧。她可是我千宠万爱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我尚且如此，她的本事可不会差到哪儿去。江湖凶险，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杀人魔头，她若连顾府这偷鸡摸狗之辈都处理不了，我端了这顾府，叫她如何立世，如何自处？”
黑影听着这些，只觉得牙都要酸掉了，更觉得自己这位主子的思想观念也太超前了，此前三少奶奶出去抛头露面摆弄铺子，他竟是连一个不字都没有，还暗中帮忙提高聚香阁的知名度。
“可是……主子……三少奶奶掉钱眼儿里去了，她身子又弱，别说挑水练功，就是多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的，您这是要磨的哪门子刀？”
顾枫缓缓转过头来看他，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她同你一样，需要变得更聪明才是。”
黑影恨不能揭竿而起反了这主子，奈何对方太过威风凛凛又实力强大，他跟了顾枫几个月，却终究摸不清他他的实力。他不敢说是顾枫的对手，便老老实实乖乖巧巧地跪在原处，“主子说的是，黑影本就是一介粗人，虽是杀人无数，却终究是力气活儿。”
初五已至，不等开业这日，南无衣早已让云洛将帖子送去了各家官眷小姐处，除此之外，珍慕还带了颇多有台面的人来撑场子。
鞭炮声络绎不绝，贵客们进进出出，牌匾早已换了新的，还是聚香阁这三个字，珍慕娘家弟弟乃是闻名杏林的状元郎，南无衣有幸请到他为聚香阁题字，那字写的恢弘大气气势磅礴。
聚香阁内外热闹非凡，但其中免不了同行的踪迹，总有些个眼熟的，她们不认得南无衣，南无衣却是知道她们的，当时考察铺子的时候她也都一一将这些老板掌柜的样子记下来了。见着他们脸上或赞许或艳羡或不屑的神情，南无衣不反感，反而觉得骄傲极了，这聚香阁乃是她的心血所成，就如同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从前的遗珠蒙尘，到现在彻底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她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然而在这一群贵客间，她还是看到了顾枫的身影。南无衣不想管他，便也没有同他说话，任他进来任他去看。
才过一炷香的时间，部分珠钗首饰全都被抢购一空，好些个太太小姐都是成堆成堆的买，似是手中的银钱不是钱一般。南无衣嘴又甜，也结下不少善缘。
突然的，外边传来一阵更加引人注目的喧闹声，南无衣将那双鱼戏水缠金簪子插入一名小姐的发髻间，分神看了过去，便看见顾祁昇的身影在外头与人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