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枫进了屋内,便见着南无衣一脸不高兴地坐在上座,兀自摆弄起他的物件儿来,听着他进来了,悄悄地抬眼瞥上一瞥,覆又认真地对着那白玉的摆件出气。
顾枫屏退了下人们,亲自奉茶,端到她跟前。
南无衣不理会,只一个劲儿地抠着花瓶上的颜色。
顾枫打量着她的脸色,低声问:“生气了?”
南无衣冷哼一声,“爷您真是言重了,我是您三书六礼迎的正室妻子,为一个奴婢生气,我有那么小肚量么?”
语罢,她将摆件重重放在桌上,撇了头,看也不看他。
顾枫嘴角勾起笑容,端茶端的手有些发酸了,便收回手来对着有些烫嘴的茶水轻轻吹了吹,覆又奉上,“夫人你嘴上说着不气,可我瞧着你面色倒是比往日红润了许多,难不成是高兴?”
南无衣眼睛一瞪,一手便拍在桌上,腾的一下便起了身来,撞翻了顾枫手中的茶盏洒了他一身。
她红了脸,高声道:“是了是了,我高兴极了。三爷病好之后怕是不太清醒了,您何苦这么急着来给我奉茶?我算什么呀?那荣宠哪儿能及你那刘姨娘?三爷您惯会宠妾灭妻,到了刘姨娘那床上便不知今夕是何年了!她身段好,胸大屁股翘,如绕指柔如销魂骨,现如今有了三爷的孩子,那更是不得了了,哎呦,三爷,您说要不要我懂点事儿给她让贤?”
南无衣原本来之前便已想好了的,只来挖苦兴师问罪,不谈别的。
可她这话一说出口,却是没头没脑的一股子醋味儿,她说完觉得害臊觉得别扭,更是将自己气得不轻,红彤彤的小脸上,眼睛瞪得老大,吁吁地呼着气,生怕背过气去。
顾枫淡淡拂去衣裳上的茶渍,拿出手帕来擦了擦,连那脸上浅淡的笑意都敛了回去,俊美的脸庞上,连一丝一毫的神情都不剩下。
“你想和离?”顾枫启齿,眼神寒若冰窟。
南无衣莫名看得有些心虚,负气背过身去,“我看你是想和离!原本入府的妾都是奴婢,你却宠她们甚于我这个正妻!如今那女人有了你的孩子……你的孩子……”
南无衣越说心里越不是滋味,她现下只要一想到顾枫跟别的女人上床,她便有些受不了。心里酸的厉害。
顾枫见此,眉眼温柔了些许,正欲上前去说些什么,却见南无衣低着头,双手搅弄着手帕,轻声道:“你若想和离,那便和离。正好我也不受这气了,三天两头便被你欺负,像什么样子!若是将来你那孩子出生了,她们娘俩连带着你,都要再骑到我头上来的……这还只是一个妾室,其余的呢,谁知道你还跟哪些女人搅和在一起,若个个儿有了身孕……”
她这话说的,一茬接一茬煞有介事,南无衣早已在脑子里脑补了十部宫宅斗大戏外加狗血羊血猪血混合大套餐。
顾枫敛了心神,伸出去的手终究还是收了回来,声音低沉阴冷,“你不信我?我若说我没做呢?”
南无衣蔫儿了似的窝在座上,讪讪笑了声:“你敢对天发誓你没做么?!整个顾府都知道那女人是你最宠的妾,你说这话来哄我又有什么意思?那孩子若不是你的种,难不成还是我的?”
顾枫张了张嘴,眼中有明显怒意,却又好似想到什么似的,生生地给压了下去。
“你不信那便不信罢!随你!”
“好啊!”南无衣被激的拍案而起,小脸通红,“反正我也不想管你这劳什子破事儿!铺子的事儿你就甭想了,我也不会搬来跟你住!我南依梧再怎么不好也是被父母亲千宠万爱长大的,犯不着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受你欺负!”
顾枫冷眼瞧着她,“既然你早已想清楚,此番来我这掌玉轩又是作甚?”
“我……我……”南无衣瞬间又没了底气,恨恨地扯着绢帕,“你就当我是瞎了眼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心里不甘心,也气得慌,气她自己,也气顾枫,更气这玩弄人的命运。
她想着,自己或许是对顾岩余情未了,才会再在顾枫身上栽跟头,顾枫跟顾岩虽然不是同一个人,却是同一个类型的混账王八犊子!
“算了算了,怪我,怪我!”
南无衣抚了抚衣裳,深觉自己的狼狈,掩下言行中的失魂落魄,她不想再在这掌玉轩待下去了,再多待一刻,她定能被这顾枫给活活气死!
她起身要走,看也不看他,却走了没两步又被某人用强劲的力道给拽了回去。
她一个踉跄,撞了个满怀,她无措地抬头,与他微带怒意的眸子四目相对。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即便这俊美的少年郎在怒火之中,却仍如苍穹之顶的璀璨星海,叫人只能沉浸在他的美颜盛世中,醉生梦死。
顾枫的力道奇大无比,攥得她手臂生生的疼,南无衣愣怔片刻便开始挣扎:“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我!”
他嘶哑着嗓子,耐着性子,眸中冰冷的神色柔软了几分,语气带着丝丝迫切:“你信我一次,就这一次。”
南无衣被触到某根脆弱的心弦,不再挣扎,垂着眸子,顾枫虽然没看清她的表情,却能够感觉到她的倔强。
她道:“我不要。”
她在喜欢上顾枫时,就已给过自己一次机会,原是带着侥幸,对他劣迹斑斑的过往选择对人不对事。
可最后的结果却比上一次更加惨烈,上次好歹只是出轨,这次,他娘的,竟直接给她整出个孩子来。
若再有下次,那她头上就不是草原了,是绿极光!
真应了那句话,不谈恋爱,批事儿没有。
行吧,她认输。
顾枫的神色暗了暗,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就放开了她。
南无衣揉了揉手,也没有回头看,坚定地离开了掌玉轩。
云洛方才一直候在门外,屋里面发出的争吵声没能逃过她的耳朵,随南无衣走之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里边的顾枫。
人都走了,黑影才从暗处钻出来,他挠了挠头,颇有些不解:“夫人那么生气做什么?您纳这姨娘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如今生个孩子又何妨?您可都是满心满眼的在为她打算呀。”
顾枫沉着脸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一手捏着那名贵无比的夜光杯,双眸如凛冬般透着寒意。
见此,黑影又道:“再说了,男人多些妾室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那市里的杀猪佬都有两个小妾呢,更何况您这种身份的人。”
顾枫冷冷扫他一眼,黑影一噎,立即噤声躬了腰恭顺地后退两步,不敢看他。
“我的身份和地位并不能成为犯错的借口。”顾枫将夜光杯丢在桌上,仰头望着房顶。
黑影又听不懂了,“您这话的意思……是非夫人不可?”
“非她不可。”
“那您为何又纳那么多妾室?”
顾枫顿了顿,“那不是我。”
“啊?”黑影没明白,“若您不想让夫人那么生气,小的去将那刘姨娘杀了便是。”
“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顾枫眯眼,杀人就代表毁尸灭迹,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么刘姨娘肚子里那个孩子即便不是他的也会是他的。
况且……那日……
“郎中说刘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多大了?”顾枫问。
黑影想了想道:“约摸已经两三个月了。”
话音还没落,顾枫扬手便狠狠砸了那夜光杯。
顾枫突然发作,黑影的嘴唇抖了抖,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但顾枫发作不是因为他,而是他想到三个月前,自己有笔糊涂账……那时黑影还未归顺于他,他也不是青面的帮主,那时他为了摸透京中形势,除了花钱雇人打探,他也没少去勾栏凭院。有一次喝醉了,第二日醒来是躺在刘姨娘的床上的……
“两三个月……”顾枫想到方才那关键点,也不急,冷哼了声,什么狗屁事儿,怪他倒霉,刘姨娘这么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还被他给碰上了。他一个整日想着老婆的三号少夫,怎么可能会去跟别的女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