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缄默摇了摇头,对着赵空山轻轻地笑了起来:“绝不要这样,不然的话,你哥哥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哭的。”
缄默说着就从后腰掏出了两把手枪,一把是左轮而另一把则是自动化手枪,对着赵空山晃了晃——他很喜欢随后赵空山眼中所流露出的表情。
那是一种缄默很喜欢的表情,包含了毫无生机的失望感与背水一战的勇气。
此刻,缄默左手拿着左轮而右手持着手枪,他将枪口都瞄准了面前的赵空山,微微一笑:“选一个,左右?”
“滚!”
赵空山怒吼一声,双手握住了刀柄猛地冲向了面前的缄默——而当下,持枪的缄默没有一秒钟的犹豫,在赵空山的愤怒还没有抵达全身的时候、当赵空山的言语还没有说完的时候,缄默瞄准了赵空山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他用的是左手的左轮手枪。
不过缄默是右撇子,手枪本身的后坐力与缄默自身本就不太靠谱的准头让子弹擦着赵空山的右脸颊过去,带出一道血痕的同时打烂了他的右耳廓,血溅落在了地上,还有几块小小的肉块。
一瞬间,赵空山的右脸颊就麻痹了,他耳畔的嗡鸣声一下子就替代了所有自然界所囊括的声音,这让赵空山只能愣愣地站在缄默的面前,仿佛失去了意识一样——他考虑过死,也考虑过自己会扳回一局,但是从没想过是这种结果。
而缄默呢,他只是开玩笑一样地收起了自己的全自动手枪,但是却并没有更换持枪的手,并且还后退了几步,再度将他与赵空山之间的距离拉开,重新规划处了新的安全区。
“真抱歉啊。”缄默这么说道,甚至还有些懊恼的成分:“我本来想将枪口顶在你的额头的,那样看起来很酷,但介于我身体最近不是很好,所以我们还是保持一定距离,这样对我比较友善。而且我是右撇子,左手开枪真的是我的短板,万分抱歉。”
但是赵空山此刻还停留在耳鸣的折磨声中,他当然是听不见缄默这番‘道歉’的,他只是颤抖着抬手捂住了血流不止的右耳廓,恐惧的情绪一下子战胜了他本就不多的勇气。
下意识的,赵空山捂着耳朵后退了一步,他的双目甚至因此失神了——但是缄默并不会让他这么做,在赵空山后退的第一步的时候,缄默下压了枪口,对着这位二十余岁的华夏男人的左膝盖开了火。
准头不好,子弹贯穿了赵空山右膝盖的半月板,打碎了他的膝盖。
“……oops,抱歉抱歉,真的不是故意的。”缄默真的有些受伤,他在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大病初愈,真的是初愈,还没回到工作状态里来——诚然,在缄默巅峰时刻,他的射击技巧也没有什么准头可言。“但是真的,你都走到这一步了,现在就是被打掉一只耳朵而已,就要后退了?你的复仇之魂呢?”
——这一切都脱离了赵空山的计划,他从没想过会直接面对最强的敌人,也从没想过会与自己兄长器官的受益人面对面,他还没弄明白肯-安德鲁的组织结构,竟然就看见了这个组织中最大的阎王。
——这不是赵空山的计划,也不是赵空山所希望遇见的情况,他几乎是在自己状态最糟糕的时候遇见了地方的首领,而首领则状态超然,占有者绝对的高地:无论赵空山如何挣扎,他就像是一条在泥里挣扎的虫子,不堪一击。
缄默知道自己枪膛内的子弹还剩下四枚,而这也是赵空山最后的生存时间了——他不会养着这么一个敌人去让他长大,他不喜欢什么复仇环节,就算是这个赵空山现在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但是培养自己潜在的敌人不是缄默的爱好。
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世界的主角,而赵空山的前提简直完美地满足了所有小说主角的条件:赵空山拥有一个强大的敌人、他的敌人是他的弑亲之人、他的敌人正依靠着他已故亲人的器官活在这个世界之上。
如果他在直面死敌之后还能幸存,那么这个故事前缀则听起来不太妙,不是么?
所以缄默怎么可能允许赵空山活下去呢?更何况他已经自己将人头送到了自己的面前,那么这份由敌人的幼崽所送来的大礼,他要是不收下的话,就太不礼貌了。
毕竟,这是他的命运女神给他的偏爱啊,他怎么可能不心怀感激地收下呢?
所以缄默上前一步,用左手拿枪瞄准了赵空山的前胸。
“对不起。”
此刻,这个站在七宗罪顶端的男人还有些紧张,甚至连带着左轮手枪都在微微的颤抖,他稳住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着赵空山忏悔道:“我大病初愈,打算用六枚子弹结束你的生命,我发誓,六枚子弹一定可以的,你要相信我。”
而缄默的猎物呢?他没有反抗——这个猎物的心智还没有到成熟的时期。因此的赵空山此刻也不过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他本该读着大学,忧愁的事也仅仅只是卷纸上的分数。
如今却要面对着一个久经战场的老猎手的虐杀,是的,当缄默的子弹贯穿了赵空山的前胸,入弹口只有一厘米左右,而出弹口——即赵空山的后背被炸出海碗大小的破洞的时候,这就已经不是处决了,而是虐杀。
缄默仍是左手持枪,他颤颤巍巍地站在安全区外,左右摇摆地瞄准着在中了第三枚子弹后,连跪的力气都没有,摇晃着倒在了地上的赵空山。
“虽然我知道就算放着你不管,你现在的体内出血量与其他并发症也会害死你,但那太残忍了,不是吗?”缄默哀叹一声,他将枪口移动到了赵空山头颅的方向,一脸慎重地说道。“我会让你死的,相信我。”
“嘭。”
第四枪贯穿了赵空山的右臂肘窝,介于命中地点之巧妙,这一击让赵空山直接失去了右大臂与右小臂的链接,他的骨头露在外面,混合着血液与肉沫浸透了下面的黄土地。
——看上去很疼。
不过此时此刻,赵空山竟然感觉不到痛苦了:他只感到一种不真实的剥离感,他虽然明白自己肯定是出现了幻觉,但此时此刻,幻觉反而更好一些。
至少他感受不到痛苦了。
“嘭。”
缄默的第五枪擦过了赵空山的头盖骨,这一击几乎是致命的,因为它不仅仅带走了这个二十余岁的男人的头皮,还有他几乎是四分之一的头盖骨。
洁白的骨头被火焰染上了黑色,期间参杂着一些白色的不明物体,还混杂着鲜血,让赵空山与缄默所在的这片本来平静的地方……更趋向令人作呕的屠宰现场。
这已经超出虐杀的范畴了。
缄默享受么?
显然,他并不反感,所以他扣动了扳机,决定让最后一颗子弹为整场‘游戏’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嘭。”
第六枪击中了赵空山的颈部动脉并贯穿了他它。
在这个二十岁出头的胸腔之内,在这颗年轻心脏强大的泵血压力下,自患处喷涌而出的鲜血几乎榨干了赵空山体内残存的血液。
只见那道血柱宛如喷泉一般地迸射出近八米的高度,然后散落下来,星星点点地为四周陈黄色的泥土装点了最后的红。
这就是最后的落幕了。
而这道红色的血雨让整场虐杀升华成了一种卑劣而恶俗的地下艺术。
赵空山倒在血泊里喘息着,在一秒之前他还活着,而在最后吸入一口气之后,他终于没有更多的力气了,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而他本人也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诡异的是,在生命的最后,赵空山感受到的并不是疼痛,而是恶心——那种催促他苏醒的感觉,那种让赵空山的胃与肚子都翻江倒海,叫他的胃拧成了一团、小腹里的肠子相互缠绕跳起了探戈的恶心感伴随了他生命的最后一程。
——也许,死在那个工厂里就好了。
赵空山这么想道。
——他就不用面对这种残酷的现实,明明他已经找到了仇人,却还要被他折磨到这种地步,无力回天的失落感、因剧痛而引起的恐惧感、在面对缄默时所萌生的恶心感,都在让赵空山去悔恨自己这枯燥而无意义的一生。
人啊,生来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为什么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到头来却还是要被命运驱使着前进,然后在被命运嘲弄到死呢?
如果这是一种鲁莽,可为什么还要让他在初期无往不利,为什么还要让他在最开始的时候以为这一切还有希望呢?为什么他还会拥有帮助他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种结局呢?
这个名叫做赵空山的男人的这一生,难道就是这样荒唐吗?
难道他这一生就到此为止了,像一个最没有用处的炮灰一般,成为数以万计的‘无名氏’和‘失败者’之一,沉入历史的长河之低吗?
难道这就是他如此努力地活着的最终结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