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对于肯-安德鲁,这个先心病与右腿截肢患者的担忧,缄默放弃猜测希拉话中的深意——他转身看向了坐在原地的希拉,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能不能学点有用的?”
“比如呢?”
不同于忧心忡忡的缄默,希拉反而看起来挺开心的,他甚至又开了另一个不怎么好玩的玩笑:“比如薛定谔的穆斯林?”
缄默翻了一个白眼,对希拉的这些小玩笑有点不耐烦了:“你是还打算跟我说斯大林万岁么?”
——斯大林万岁。
突然,缄默被回忆中的自己给逗笑了,不过也随着这一声笑,他引起了假装自己正在专注游戏的肯的注意力——这个男人立刻就扭过了头,用他的狗狗眼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家的老爹,突然说道:
“老爹,你好了?”
“好什么,我的骨髓移植还没有出安全期,医生不建议我跑到贫民窟来。”
“骨髓移植这玩意没出安全期还能让你出院到处溜达??”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不会借此意识一下现在情况的严肃性么??”
“……哦。”肯立刻就弱弱地点了点头,同时琢磨了一下,又问道:“那你要不要睡觉?”
“感谢你把所有的主控室都建立在地下室,你们这种人是对地下有什么崇拜么?把主控室建立在日照充足的隐蔽地区不好么?还是说你们这群人没有风湿性关节炎,所以有点为所欲为?”
“……哦。”
肯-安德鲁,哑口无言。
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和老爹有迟来的代沟了……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肯自己跑过来主持游戏这件事,从最开始就是被缄默否定的。
所以他这是在……生脾气?
肯十分谨慎地回头偷偷瞄了一眼缄默,却直接与他的视线相撞——肯慌张了那么一秒钟,但随后他立刻稳住了情绪(毕竟、毕竟也是一个成年人了。肯这么想道。),与缄默稳稳的对视了一阵子。
随后,缄默开口了:“所以,你想要沈天成为忒休斯,对吗?”
“哎?”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话题,肯意外了一下,不过随后他立刻留意到这是自己擅长的领域、在熟悉的加持下,肯的勇气直线上升中:“嗯,是这样的,因为我不想要最后输得太惨,所以我希望沈天是‘忒休斯’,毕竟忒休斯是……”
缄默没有等肯陈述结束,就直接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设想,他在肯的注视下起身,转身开始寻找这个狭小的地下空间里所拥有的一些可供休息的设施,只留下了一个背影与一句话:
“幼稚。”
老实说,肯有点失落,不过既然缄默已经再次单方面结束了对白,他也没必要在穷追不舍——毕竟这个男人已经容忍自己来到了这里,再要求更多的话看起来就像是无理取闹了。
所以肯也找了一个舒适的角度休息:他将轮椅的椅背放平,然后从轮椅的内置抽屉中翻出了缄默塞进去的小毛毯盖在了身上……还真的别说,地下的确是有点凉的。
——为什么他的下意识这么钟爱地下呢?迷迷糊糊中,肯如是想到,夜色渐浓,万物都已渐渐睡去。
第三日,摩加迪沙,06:18:00。
古旧的庄园里、空荡又拥挤地大厅之中,想起了电子表报时的滴滴声。
伴随着这种声音,沈天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随后他发现自己是第一个醒来的,闹钟比黎明破晓时要早了五分钟,随意沈天还有五分钟叫醒队员,而又不至于过早过晚。
打定主意的沈天没有犹豫,直接把还在睡梦中的阿一扯出了梦乡,动作之粗暴、语调之强硬,差点把这个可怜的、没怎么上过前线的女人吓得精神衰弱。
随后,在阿一嫉妒的目光中,沈天轻轻摇醒了迷迷糊糊的尼尔-道格拉斯:这个爱尔兰逃兵还没有彻底地清醒过来,但是他看了看昏暗的天色,隐约也知道这是要黎明了。
所以尼尔也立刻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的同时还给自己来了一管吗啡,这倒是让阿一嫉妒红了眼眶:无论是沈天的偏爱还是她现在隐隐作痛的后脊梁,这都让阿一觉得尼尔简直是身处天堂。
——纵然,这个爱尔兰大兵的下巴和喉咙看起来比昨天还要糟糕,最外层的鲜血已经与纱布融在一起变的坚硬与暗红,而从渗透出来的一点点猩红来看,里面的大片伤口也没有结痂的样子,甚至说……还能看见一点点黄色的浓稠。
阿一感觉尼尔坚持不到明天了,不过对比起至少醒过来的尼尔-道格拉斯,苏沐阳的情况可就不那么好了——沈天蹲在苏沐阳的面前,轻声呼唤着这个女战士,开始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
06:23:12,太阳照常在东方升起,日光透过窗户打进了庄园之中,投射出了窗棂的影子,还将其中的灰尘打的透亮——尼尔站在光与尘埃中,静静地呼吸着、发出了一些呼噜的空气过水声,而阿一就站在尼尔的身后,尽可能地躲进尼尔的阴影里、却也不想离开阳光照射的范围。
沈天呢?
沈天半蹲在苏沐阳的身旁,这个女人至今没有转醒的迹象,她昨天晚上睡前就说过自己的健康状况不怎么乐观,但是看起来……时间正在一秒一秒地耗空这个女人的生命。
“结合神话,相信直觉。”
06:23:12,希拉的声音准时地响彻整件老宅——令人惊讶,时至如今,希拉-安杰罗斯居然还在帮着肯-安德鲁负责全局沟通的主要工作——他的语调听起来有些疲倦,像是没有睡好:
“以及早上好,诸位,睡的怎么样?你们挽救了很多人,该死的……我知道肯-安德鲁那个家伙跟你们联系上了,他现在在哪?”
“你为什么不自己过来找呢,如果你一定要去亲手把他弄死的话。”沈天冷笑了一声,无视了欲言又止的阿一,直接对着半空反驳道,声音极其有力。“你这么嫉妒他所得到的一切的话,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呢,你难道还不清楚个中利弊么?”
“……闭嘴,沈天。”
“如果我不呢,你想要做什么,炸掉摩加迪沙的某个部分?那你炸,如果这能让你觉得舒服——但不一定吧,希拉-安杰罗斯,你只不过是一个棋子,你对他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就算你做了很多东西,但你依旧狗屁不是。”
“你他妈的懂什么!!”
希拉说道最后,语调中已经带上了赤裸裸的怒火——肯-安德鲁的行为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了他的底线,而因为缄默的偏爱,希拉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阿一——那个女人,你知道肯在哪里,对吧?”希拉将一个红色的激光打在了阿一的身上,这个激光又把可怜的女人吓了一跳,她赶紧侧身躲到了尼尔的身后,而尼尔呢?
他没有动,只是低头看了看胸前的红点,又看了看身后躲起来的女人,双眼眯了起来,笑容竟然蔓上了这个爱尔兰逃兵的眼底——他显然不介意这么去死,甚至说,如果尼尔死在这里,他没准还能将吗啡借给这个可怜的女人。
阿一过度慌张,以至于没注意到这点,她只是紧紧地依靠着尼尔并不强壮但却足够宽的脊背上,对着上空紧张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一定知道我家老大在哪里?”
“……”希拉在话筒的另一头沉默了那么一小会儿,但随后整个庄园似乎都被启动了——或是被关闭了什么东西,地板与天花板都颤动了一下。
随后,希拉再度开口了:“那就来找找看吧。”
沈天眉头骤然拧紧了,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情:无论是表面上的问题,还是这种行动背后的问题,他都觉得整个事情因为这件事而变得更加复杂了。
他是不是做的有点过激了?
还是说,这个希拉本身实在太好撩拨了?
或者说,他抓到了这个希拉-安杰罗斯的死穴??
“什么……?找找看,找什么?”
阿一的困惑钻飘荡在了空荡荡的大厅之中,沈天与尼尔都不约而同地瞥了这个女人一眼,不过显而易见,阿一在装傻。
的确,阿一在装傻。
因为她虽然大概明白了希拉想要做什么,不过在沈天闭口不言、尼尔没办法言语的情况下,阿一还是不敢相信她自己的猜测结果:难道这个希拉-安杰罗斯,要帮助自己把肯给抓出来?
不是吧?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内斗吗?
但遗憾的是,阿一作为一个敏感的文职人员,她的猜测跟在场所有清醒的人是一样准确的:“找谁?当然是肯-安德鲁,七宗罪的贪婪,那个先心病患者,那个……瘸子。”
希拉突然这么说道,他的话语中甚至有了一些无法控制地笑意:
“所以,来吧,我将这整座庄园向你们敞开,没有机关,没有暗格,只有一台手机与几个分叉的路口,我要你们找到肯-安德鲁,该死的……我要你们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