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愣愣地凝视着地上的这具尸体,直到属于缄默的鞋子踏上了这片血泊,让平静的水平面荡起涟漪来:
“在想什么,肯?”
“……没什么,只是……只是庆幸你终于赶来了。”肯的眼神躲闪,口吃严重,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得出他现在在撒谎。
缄默来到了肯的身旁,在他身后站定时握住了他轮椅的副手,偏头看着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瘦小家伙,缓缓问道:“想要谈谈么?关于艾尔-道格拉斯的事情?”
“嗯……”肯立刻回避了一下,他的目光看向了远方——哪里有一些不对劲的声响传了出来,不过相比之下,他还是率先回答了老爹的问题:“我现在不怎么想谈论这个。”
“好。”缄默点点头,也顺着肯的目光看了过去,那个方位是电梯口的方向,看起来他一直在等待的客人已经来了?
“对,看起来我晚了一步,对吧?”
来者正是刚刚帮助苏沐阳与杨-希欧多尔从庄园离去的沈天,他手中拿着一把手枪,将枪口对准了面前的两个人——虽然沈天表面上波澜不惊,但是内里却的确开始担忧:他只有一发子弹,而面前有两个敌人,同时,他手中的配枪的火力也不允许他一弹二鸟。
那么当发生不得不开枪的一瞬间先杀谁,则成了最关键的问题:沈天想要击杀缄默,但击杀缄默的收效真的比击杀肯的要多么?
并不见得。
所以沈天先小心翼翼地进入了这个地方,整个庄园看起来都十分古色古香,唯独这里不同:看得出来,这个开阔且空挡的地方绝对不是核心控制室,但是目标人物在这里,那么这里就是最后的决战场。
说实话,在这个地方进行不是遭遇战的遭遇战,沈天并不喜欢,因为他无法确定缄默口中所说的‘让摩加迪沙殉葬’的事情是通过什么系统下达的,他击杀这两个人之后,这个系统是否还会继续运作?
这些都是未知的,是沈天必须在开枪前考虑进去的。
缠住脚的东西太多了,让沈天从始至今都毫无作战体验,随着科技的发展,单兵的武力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已经显得枯燥而毫无意义。
智力似乎才是决定了大部分战场胜负的最常见手段,但是人无完人,要是想要在错综复杂的战场上活命,就必须具备一定的单兵作战技巧,那么就意味着需要消耗更多的时间在锻炼上,而不是在书房里。
这也是团队的重要性,可是当沈天抵达摩加迪沙的时候,这个完美的团队就已经被强行拆散了。
沈天小心翼翼地与对方保持着距离,因为他看见缄默手上有一把手枪,所以他将枪口瞄准了缄默——但随后,缄默从里怀中掏出了另一把手枪,并一边看着沈天,一边将枪递给了肯。
“……”
讲道理,要是沈天此时此刻的弹匣中有哪怕三颗子弹,沈天在这么一瞬间都会用一颗子弹将多出来的这把手枪打爆。
他可以做到这个,但是事实是,他现在只有一颗子弹,不应该在开局就将他浪费掉。
与沈天的紧张不同,肯在拿到这柄手枪的第一反应是奇怪地看向了自己身旁的男人,嘟哝了一嘴:“缄默?”
“嗯,我们时间不多了,所以速战速决,好吗?”
缄默一边说着,一边侧身站在了肯的身前侧,盯着来者不善的军人慢慢嘱咐道:“这枪小心点用,没保险的,扣了扳机就能开,别擦枪走火。”
“……我又不是在关键时刻会……”肯继续嘟哝着。
“你就是会忘,你根本不是上战场的料子,我要说几遍你才能听进去,多锻炼,多晒太阳,多吃蔬菜。”
缄默一边叨叨着,一边对着沈天笑了笑。“见笑了,所以这就是最后的事情了,如果你能把我弄死在这里,那么恭喜你,你就能提着七宗罪的头目的人头回国邀功了。”
“……”
沈天只是将眉头紧紧皱起,时至如今,沈天依然坚信一个猜测:除掉缄默并不能根除七宗罪的犯罪行为,这个组织内部是不合的,缄默死了之后一定会有另外一个人迅速上位。
与其如此,在那个所谓的‘生化武器’尚未被找到并销毁之前,沈天是极为不愿意对这个名为缄默的男人动手的。
风险太大了。
大到沈天根本不愿意冒这个险。
“我想局面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对吧?”
沈天举起了自己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肯-安德鲁的脑袋,纵然弹匣中已经空无一物,但这种讯息并没有传递给对面的敌人——那么,这把枪就仍具有一定的威慑性。“我要逮捕肯-安德鲁,你没意见吧?”
“老实说,我还真的有。”缄默叹息一声,也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枪,站在尼尔的尸体旁与沈天遥遥相望。“我们组织不接受活捉,你要么开枪杀死肯,要么开枪杀死我。”
“你知道我会先杀死你。”见状如此,沈天也只能将枪口重新对准了缄默。“我们在做没必要的僵持,缄默,你何必为了一个手下牺牲掉自己的命?”
“七宗罪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我的手下,我们是平等的关系。”缄默淡淡地开口道。“这也是你迟迟不想杀死我的原因,不是么?”
完全命中了靶心,沈天眉头拧了起来,他进而追问道:“纵然如此,用你的命换肯,这个交易不划算吧?”
“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事是没必要、但必须去做的。”缄默闻言笑了起来,他似乎也很赞同沈天的话,但是他却摇了摇头,面对着沈天的枪口,他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从容……似乎是淡看生死一样:“所以我来到了这里,站在了肯-安德鲁的面前,不是么?”
“……你把自己当耶稣了,是吧?”
“天才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你见过天才了?”
“是的,见过一面,随后有一些联系,他说过这种话,‘你把自己当成了救世的耶稣,但拯救的却绝非善类。’他这么说道。”缄默轻声而谈,甚至放下了手枪:此刻的他已经完全不惧怕沈天会开枪将他射杀了:
沈天不是疯子,这也是缄默的筹码,只要沈天不是疯子,他目前就是绝对安全的。
果然,沈天没有任何动作,他纵然警惕地看着缄默,但是他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却稳如泰山。
“然后,我说。”缄默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我是耶稣,那么你们就是本丢-彼拉多Pontius Pilate,为了自以为是的律法而将我降罪。’,正如同现在一般,不是么?”
——他在说什么狗屎?
这是沈天的第一反应:本丢-彼拉多是谁?耶稣怎么了?怎么就为了律法而将他降罪了?
——不过,就算如此,我还要装模作样的听多久?
这是沈天的第二个反应,不过随后他立刻决定不听这些睡前故事,干脆利落地就对着缄默下了自己的定义:或许是更大众的定义:“你在犯罪,缄默,无论你怎么美化自己的行为。”
“我在让相信我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发言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们只是对于‘谁该获得更平等与优渥的待遇’产生了分歧,你没有经历过我所历经的事情,又怎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
“恒古以来正义都是如此,你凭什么……”
“借用肯的话,沈天。”
“什么?”
“‘主啊。’”缄默看着沈天,轻轻地说道。“‘这等严重的苦难如果你能够阻止,但你却没有……难道制止这些同等级的恶,会让你减损更高的善么?’”
“……你在说什么?”
“那些因生活所迫,想要改邪归正却被社会否认,尚且能回头却因为舆论与律法而无路可退者,难道他们就不应该拥有第二次的机会么?难道他们就活该因为一次的冲动,进而无被迫走进堕落的深渊么?”
“……”
“我们终究立场不同,但我不否认你的作为,冒着巨大的风险为国家卖命,却得不到认可的滋味是好是坏我不做评论,但的确让一些人做出了违心的选择。”
“……你在指谁?”
“苏沐阳,你的情报官,我还能指谁?她作为唯一一个通过考核入队的成员,入队的理由应该与你们其余的四……三人有着本质性的区别吧?”
毫无疑问,缄默的停顿是刻意的,而沈天也捕捉到了这个消息:这个消息不怎么好,毕竟这也意味着缄默知道小队的全部成员,就算是被逐出队伍的郝帅也没有落下。
他会对郝帅做些什么?
如果他已经有了如此的威胁,那么在这个地方优先解决缄默保护郝帅的安全是否是必要的行为?
如果缄默这番话寓意着整个组织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么该如何确保郝帅的生命安全不被侵犯?在这里杀死缄默是否有着更高的意义——将唯一一颗的子弹打进缄默的新是否是正确的决定?
该杀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