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帅正想着，面前的约瑟夫看着站在郝帅身后、有些失落的艾尔半响，突然开口提议道：“我们去别的地方谈吧，我把播放器交给艾尔让他自己回去找沈天看视频，我们自己在别的地方聊聊关于沈天的事情。”
——不行。
郝帅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的，在这种陌生的地方，尤其还是在沈天再三嘱咐的情况下，要郝帅将艾尔放回沈天的身旁：虽然他们也没有失去这个人质，但是郝帅的安全就不可被保证了。
这当然是不行的，但是约瑟夫后半句却让郝帅有了一丝丝的犹豫：现在这个状态他不可能和约瑟夫好好谈谈，毕竟有艾尔这个碍事鬼在这里，他们很多的话题都不方便放开或者针锋相对的谈。
涉及的人可是沈天啊。
郝帅的表情漏出了一丝丝的犹豫，而约瑟夫也看出了这点，他双手摊开表示自己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行动：“你也知道沈天的状况，如果我们想要详细谈的话，无论是艾尔还是沈天在场都不方便，他不会让你为了他而冒险，而你则愿意为了他而付出性命，你知道你欠他的，但是他并不这么想，不是么？”
是的，就是这样。
郝帅想着，攥着约瑟夫的领口的力道也松懈了下来。
最终，郝帅叹息了一声，原本抓着衣领的手摊平在了约瑟夫的面前：“东西呢？想必你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吧？引开艾尔，和我单独谈。”
约瑟夫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平板显示器递给了郝帅：“所以你决定冒险跟我谈谈你沈天，不过说真的，如果你拒绝，我只能来硬的了。”
“你要殴打战地医生么？殴打战地医生可是要蹲牢子的。”郝帅皮了一嘴，同时接过了平板转交给了身后十分兴奋地艾尔，想了想，又对着艾尔嘱咐道：
“你拿着平板去找沈天，找到了再看，明白吗？他要是问你我在哪你就说我在干自己的事情，如果他要来找我，你不要让他成功，一定把沈天留在屋里，好吗？”
“嗯！”艾尔开心地捧着平板，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乖。”
情不自禁地，郝帅摸了摸艾尔的头，并看着他跑向了来世的方向——在他看着艾尔欢快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后，这才感慨了一声：“他本不该过的这样痛苦。”
此时此刻，约瑟夫正在整理自己被郝帅揪的凌乱的衣领，闻言抬头瞥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轻飘飘地回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走，他已经比死亡的人要拥有更多了。”
“是么？”郝帅扭头逼视约瑟夫，反问道：“你看见了么？当你说CG电影的时候，那孩子瞪圆了他翠绿色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对于未知事物的新鲜与好奇，他连这个都没体会过，你凭什么说他‘活过’？”
约瑟夫挑了挑眉，他没有回话——因为他知道，这也不是什么需要回复的问题，郝帅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替艾尔抱不平，也只是抱不平而已，实际上，约瑟夫并不觉得艾尔比其他的孩子过得要苦。
也许对于一个成长在战争中、进而又被当成三号活体心脏培养者待在肯身边好几年，艾尔的的确确没有得到过一个孩子应有的童年，这的确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艾尔-道格拉斯，这个爱尔兰人的童年的关键词是硝烟、鲜血与孤寂，但他本人并不会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因为这个孩子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真正的彩虹。
因为没见过属于孩子的美好，所以他可以忍受漫长的黑暗与黑白的生活——但是在肯死去之后，他在尼尔的身体中苏醒时，在灵魂与人格交替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属于兄长残留的记忆：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那也足够光鲜亮丽。
约瑟夫知道这点，因为他是第一个迎接艾尔新生的人，他在艾尔苏醒的那么一瞬间，从他的眼中看见了好奇的光芒一闪而过——那是对于整个世界的向往，对于美好的向往。
约瑟夫知道，艾尔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好奇心，而在他苏醒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人——约瑟夫-朗基努斯衣着得体，温文尔雅，在艾尔的眼中，这就是新世界的代名词。
他想要靠近并体验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么？
既然他看见了，那么他必然是想的。
但是此时此刻，约瑟夫没有说，而艾尔也并不知道的是……这美好的世界现在、永远都不会属于他，他所渴望的一切……关于这个世界所有的美好，艾尔不配拥有。
他想么？
他当然想，他只是一个在战火中被人救起、进而被人利用还无怨无悔的孩子，他太过单纯导致不分善恶，只知道报恩与自我牺牲，他对于这个世界还不甚了解，但却已经为之付出了生命。
但是他可以得到去看一看这美丽而又丑陋的世界么？
他当然得不到，就算再活一世，他也得不到。
这是命运么？命运对这个可怜的孩子不公么？
当然不，艾尔甚至对与公平与否都没有概念，他之所以能活着，能再次拥有第二次去体验这个世界的机会，是多少人的牺牲换来的？尼尔-道格拉斯、肯-安德鲁、甚至还有赵空山，这些人的死亡都不是平白无故的，他们用性命换来了艾尔的重生——就算这不是艾尔所愿，但这就是铁打的事实。
——就算他最终还是会成为别人成功的垫脚石，但是他至少得到了别人再也得不到的第二次生命。
——这难道还不公平么？
约瑟夫笑着耸耸肩膀，侧身为面前的军医让出了一条道路来，道路的尽头连接着一个有些生锈的铁门，铁门是合拢的，郝帅看不见后面的东西。
“你邀请我进入一个陌生的地方，连门都是铁质的？”郝帅笑道。“做梦呢？我要去控制室跟你谈话，而不是去这么一个诡异的地方。”
约瑟夫好整以暇地注视着郝帅，对他眨了眨眼睛：“实际上……你们得到的信息里，应该还有一个漏看的视频文件，对吧？”
“……？”郝帅警惕起来，为什么他连这件事都知道？
郝帅与沈天的关注点并不相同，如果此时此刻换做是沈天的话，他首先在意的是漏看视频的内容，其次是陈默的安慰——因为沈天已经知道了天才的叛逃必然会牺牲其他人的利益，他知道也许陈默就是被天才出卖的。
但是郝帅并不理解这个，他的三观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他与沈天不一样，因此在此时此刻，除却内容之外，郝帅最在乎的东西是陈默的个人安慰。
郝帅不愿意、也不想相信天才的顺利反水是牺牲了陈默，但是从目前来看，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这个结局。
一瞬间，郝帅的心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样，他感觉十分的痛苦。
“所以，请吧。”约瑟夫看见郝帅的表情转变，也大概知道对方明白了什么，他并不说透，只是轻轻地让出了去路。“在七宗罪里，我们也并不是认同每一个同事的，这是正常现象，最重要的是我们合作，并获得成功。”
“……”
“你们呢，你们的合作可以取得最终的成功么？”
“……”
郝帅不知道，他没有这种肚量，他只感觉怒火中烧，想要将天才扯出来暴打一顿，然后痛骂一番他这个狗娘养的婊子，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而带着这种心情，郝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那扇铁门之后，索性在昨夜沈天已经带着郝帅检查了这个制药厂内所有的房间，确定了的确没有其他的人来伏击他们。
看起来约瑟夫在合作这块上的诚意的确很足……不，或许有些足的太过了。
郝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约瑟夫的对面，面前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他盯着热气半响，才重拾了理智，缓缓问道：
“所以，你想谈什么，关于HIVI-66号的事情，沈天的病到底有没有愈合的可能——我不指望他痊愈，我只希望如果没有办法回归正常，那至少能让他保持在现有的状态而不继续恶化。”
约瑟夫对郝帅的提问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关于病毒的事情，他在其中只是起到了一个辅助作用——而普鲁托的存在也让整个药剂变的复杂起来，老实说，如果没有普鲁托，约瑟夫是不敢一个人去对郝帅保证些什么的。
但是他不会就这么让沈天与郝帅去找普鲁托，他的任务是自这里拖延沈天，尽可能地让他死在约旦或者死在野兽之腹中——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沈天去干扰普鲁托现在的研究。
所以约瑟夫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思索了片刻后决定真假参半地交了底：
“我不清楚关于解药的事，这个你必须去找普鲁托才有答案，而我……在我们前往HIVI-66号解决哈德森一家的问题之前，我不会对沈天进行任何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