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天做完这一切、并完成遗愿后呢?
他的灵魂会重回混沌么?还是说就这样散去了,像是弥留人间的恶鬼心愿得到了允诺,在一道光中平和地消散?
这结局位面太过友好了。
沈天的脑中还在回荡着关于肯-安德鲁的‘遗言’——这个谜语爱好者、偏执型人格者说他就像是一头初生的牛犊,在泥潭中满怀着希望与救赎。
说的对么?或许吧。
毕竟,如果不是怀抱着希望与救赎,谁能在这种绝对的黑暗与绝对的背叛中,像一颗不死的树一般继续挣扎着向阳而生、生生不息呢?
而后一句呢?
‘他为之奋斗与牺牲的他都坚信,却仍怀揣着怀疑与否认。他终将死去,口中痛饮着罪恶的黑血,成就他的一切自其双亲的墓中破棺而出,已指定了他的前程,最终,他仍属于坟墓与死寂,于万物破晓之前混沌老去。’
沈天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有些愣神,他低头去审视着现在的自己:身体中弹尚未愈合,左臂截肢,一米八九的身高,体重却已经在短短的几天内,从摩加迪沙时的七十八公斤掉到了七十公斤。因常年服用镇定安神类处方药与间断性大量饮酒镇痛的原因患有高血压,体内部分地区生长小型纤维瘤,因洗脑过多导致歇性偏头痛与记忆断层,轻度胃溃疡。
是么,我为之奋斗的与牺牲的我的确都坚信是正确的,但我的确仍有太多的困惑得不到解答。我的确终将死去,口中也的确应该痛饮着敌人——罪恶的黑血。
而后面那句话也没有错……自己在最初也的确是因为双亲的死而踏上了这条无归路,而这条路在前期则无比光明:全球特种兵至高荣誉‘猎人’,全球狙击手至高称号‘刺客’,紧接着蛰伏在黑暗里,与那些扰乱社会治安的无赖作战,皆以胜利告终。
可是下面的那些……沈天则不太明了了:我会成为传奇,也会亡于颂歌,烧红的洛铁刻印下的名姓只是文饰的一种,而这精巧的伪装已被人看透。那些所有成就我的过去……终将铸成只属于我的落幕之碑文。
文饰?
那是什么?
还没等沈天想明白,阿尔伯特的声音便再一次地将这个大兵从自我神游中唤醒了:“沈天,去找到我爸爸,他知道这里的一切。”
“什么……?你父亲?你父亲不是……?!”
可还没等沈天说完,他便听见了房间中传来的童谣:熟悉的调子,一模一样的歌词,由阿尔伯特那种沙哑的童声清唱而出,像是从地狱走向天堂的骸骨正在开心的欢畅着死亡的旋律。
“我或是死在逃亡的路上,弹着爸爸的旧吉他。
逃亡的路通往天堂,像是明日的光。
我听见爸爸在喊我,在喊我回家。
我会伸出手去,我会转身跑向他。
但永恒的死亡会拥吻我,
我恐惧它。
所以我唱着妈妈的摇篮曲,在漆黑的夜晚里,寻找来时的路。
因为他将我束缚。
因为他憎恨着我。
我终于找到了妈妈,终于看见了明日的光。
能帮我告诉爸爸吗?
告诉他所有人都还活着。
妈妈带着肚子里的姐姐正等他回家。
我看见了妈妈在燃烧。
她变的赤红,为我照亮了回家的路。
像爸爸的刀。
能帮我告诉爸爸吗?
告诉他所有人都还活着。
我们在等他回家。”
沈天循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找了过去,很快他便来到了一楼的地方,介于安全着想,沈天在还没有看见人、但却已经能明确确定声源的地点时,喊了一声:
“……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
“……伍德-哈德森博士?”
意料之中计划之外的是,在沈天喊出阿尔伯特的名字的刹那,那童谣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声线骤然响起,随即沈天眼前的场景一花,伍德-哈德森博士便凭空出现在了一楼大厅的正中间。
与他杀妻取子的地点是一模一样的,一种不安感立刻攀升上了沈天的脑海,不过沈天在失去了一些‘东西’后,他对这种不安感的反应也是呈直线下降。
因此他并没有在意,当他意识到了、却没有在意的时候,沈天已然抛弃了一直在拯救他性命的战场直觉。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恐怕只有死亡的那一刻才能知晓了。
“哈德森博士?你怎么在这里?”
沈天立刻明白了自己身处幻觉,但是在之前的经验中,沈天也有一定的信心相信这种幻想也是可以伤害自己的:伤害自己的神经,进而做到直接的脑死亡。
应该小心么?
沈天觉得自己的确应该小心,但是他现在必须去接触这个男人,如同阿尔伯特所言,他必须找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去搞明白一切的一切。
不光光是这场惨案,还有七宗罪正在计划的、托付与约瑟夫-朗基努斯身上的关于类似于‘永生’一类的实验——肯-安德鲁与艾尔-道格拉斯成功地以分裂人格重获新生就可以看出,如果他们真的做到了这点,那么……绝不可能止步于此。
生化药剂、‘永生实验’,如果一定要将这两点连起来,结合约瑟夫的警告来看,缄默可能正在计划着最坏的结果:即约瑟夫一直提到的末日降临。
如果沈天在这里找到了关于这项实验的核心成果、或是找到了如何摧毁这项实验的手段,是否可以以此为底牌让缄默延迟对生化制剂的开发与售卖?
很有可能。
沈天一面想着,一面慢慢逼近了面前的伍德-哈德森,但是有点奇怪的是……沈天感觉越靠近伍德-哈德森,他便感觉这个男人越来越高大起来。
——伍德-哈德森博士有那么高么?
沈天狐疑着,可是当他向下去审阅自己的时候,却讶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成了一个只有四岁大小的孩童之躯:如果预感不错的话,沈天现在已经不再是他自己,而是……
“阿尔伯特?你怎么醒了?是做噩梦了么?”
果不其然,他成为了阿尔伯特-哈德森。
如果传给七宗罪总部的视频:即伍德-哈德森博士失心疯地杀妻取子是真实的,那么他现在这个处境就是幻境中的幻境,或是说……是四岁大小的阿尔伯特-哈德森所经历的一切?
那个男孩想要自己成为阿尔伯特,去亲眼见证这一场惨案的发生么?
沈天暂时还没有特别清晰的头绪,他挠了挠头,只能这个时候也不用害怕什么被人怀疑之类的:阿尔伯特在帮助他,他心知肚明。
‘莉莉……’阿尔伯特那独特的沙哑声在沈天的脑中响了起来。‘我们叫莉莉丝-哈德森为莉莉,她一直要我称她为姐姐,可我一直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沈天听后,立刻对着面前的男人说道:“我梦到了关于莉莉的事情……她……我被吓醒了。”
沈天说的很模糊,但他也点出了中心——希望可以以此刺激到伍德的良知或什么的,希望他可以来安慰自己,这样就能得到更多的关于莉莉丝-哈德森的消息。
“是这样啊……是这样。”预料之外的是,伍德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沈天——也就是阿尔伯特-哈德森,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揉了揉沈天的头。“亲爱的阿尔伯特,无论如何,我永远爱你。”
“……爸爸?”
沈天困惑地反问了一句——这可不是什么正常父亲在面对被噩梦吓醒的孩子的反应,反而更像是……充满了愧疚与自责的样子,沈天刚想要继续去追问,却看见伍德起身与自己错身而过,走向了二楼。
沈天顺着伍德的背影看过去,发现了一个明晃晃的东西——那是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在并不明亮的光源下却折射出了刺眼的光芒。
‘我看见了妈妈在燃烧,’歌谣里这么唱到。‘她变的赤红,为我照亮了回家的路,像爸爸的刀。’
“爸爸!”沈天立刻阔步跑了上去,但奈何小孩子的腿太短,而伍德也没有停下等待的意思,最终沈天跑到了楼梯上时,伍德已经消失在了二楼的拐角处没了身影。
“阿尔伯特……你父亲要去做什么……他要去做什么?”没有犹豫,沈天驱动着阿尔伯特的身体紧随着伍德的身影爬上了二楼,一边对着空气问道——他知道,阿尔伯特在听。
‘做什么?削苹果吧。’
???
话音落地,沈天满头问号地追了上去,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扇门,贴着一切粉色的猪猪贴纸,大部分都是在画些杂乱的涂鸦,而其中一篇贴纸上则写了屋子主人的名字:
莉莉丝-哈德森Lililth Herderson,那个不仅活了下来,甚至还突破了希拉-安杰罗斯的网络防御,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侵入了七宗罪总部网线的灵魂。
沈天没有率先推门进去,反而先看了看四周,在确定没有人会过来后他将耳朵贴在了门上,依稀间听见了里面传出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