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风刮过我的脸,令我的思绪变得更清晰。
没有了那貔貅和东诸帝君紧追不放,我终于能控制住自己下落的速度。
越往下,瘴气越是浓重,我似乎是闻到了空气中腐朽的味道。
终于到了地面,果然不出我所想,地面上几乎没有一丝活物存在的痕迹。周围的树木已经干枯,在浓重的湿气下,已经腐朽,发出刺鼻的味道。
在我前面不远处有一块巨石,巨石周围散发出明明灭灭的光晕。
我心下一喜,十有八九,乾坤珠其中之一的碎片就落在了那里。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巨石前,纵身跳上去,果然,那光源便是乾坤珠碎片。
手里拿着乾坤珠碎片,心里终于是踏实了许多。三年来的辗转凡间,再多的辛苦都值得。
大约是因为 心里的巨石终于少了一块,加之手臂上隐隐传来的疼痛,前所未有的疲惫向我涌来。
在人间辗转三年,从未有一刻睡得这样踏实过,感觉自己就像是躺在松软的云彩上,沐浴着太阳温暖的光芒,舒适又惬意。
总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爬来爬去扰人清梦。
不耐烦之间睁开眼睛,却见千景抱着我,一只手在我脸上摩挲。
“你做什么?”
千景看了我半晌,耳尖子竟红了起来,他这般模样他这是害羞了么?真该让昆仑众神看一眼,他们的神王害羞起来竟是这般模样。
“我见你睡在地上,怕你着凉。”千景收回在我脸上打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道。
只是,神仙会着凉?
趁着这个机会,我从千景怀里站起来。
“你如何会来这里?”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要来此处,加之青鸾已不在我身上,他是如何找到此处的?
千景神色微微一滞,并不直接回答我的话。
“上次不是告诉你了,此处危险,不宜再来吗?怎的又不听话?”语气微微严肃,却是温润如水。
在昆仑时,作为我的随侍仙官,每次若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千景也是用这般语气同我说话,只是那时候,我与他中间不曾隔了这么多的爱恨情仇。
恍然间,已经物是人非。
”我来这里是为了那……“乾坤珠,对了,乾坤珠呢?我记得我是将它拿在手里的,可是现在……
它,去哪儿了?
“走开……”一把将靠着巨石坐着的千景扯开,仔细寻找一番,没有。
我甚至将地上的腐败枝叶都翻遍了,亦是不见了那乾坤珠碎片。
千景……对,这里除了我,就只有千景,是他,肯定是他,他每一次靠近我都想着从我身上夺取一些什么。
他用了几百年,假装爱上我,谋得神王尊为,现如今接近我,谋得乾坤珠碎片。
堂堂昆仑神王,竟是连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都不想给我么?
“千景!”我的剑已经快于理智,指向千景面门。
“凌汐,你怎么了?”千景诧异,继而面容显露焦急之色。仿佛不能理解我为何要这样做。
“说,你从我手里拿走的东西在哪里?”我用尽了力气嘶吼。
千景愣了下道:“什么东西?”
我怒极反笑:“哈哈……千景,你连小人都配不上做,至少那种人做了什么就是什么,还敢承认,而你……,做了却是不敢承认,还这幅假惺惺的做派,千景,你这样不觉得难受么?”
千景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邃眼神死死盯着我:“凌汐,我在你心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么?”
“我想你是这般模样?我倒是想你从未杀过我父亲,想你从未从我身上谋取利益呢,可是事实不就是这样子的么?”
漫长的沉默,将我心里唯一的一丝期望淹死。
“凌汐,你恨我,便恨吧,如果恨能让你快乐的话。”
“是么?那你去死吧!”利剑划破皮肉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朵,随即入眼的便是千景不可置信的眼神。
“噗!”剑从血肉中拔出,随即带出一股温热的鲜血。
我一手提剑,另一手擦干溅到脸上的鲜血,扬长而去。
待走到谷底的出口,我回头看了眼千景,他还是保持着我拔出剑时的动作,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长安街道一如既往的繁华,我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感觉不到一丝热闹。
“凌汐!”谢景卿的声音有些不大确定。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便看见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谢景卿。谢景卿见此,翻身下马疾步走到我面前站定,微喘着气道:“果真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我扯着僵硬的脸笑了笑,没有说话,不是我不愿意说话,只是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
“你莫不是当土匪去了?这还哪来的血?”我低头一看,原来衣服前襟上也是沾了血,千景的血,曾经在他身体里流动的血。
“我……”张了张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同谢景卿解释,索性也不解释。
“我……走了,谢将军自便。”
“喂,凌汐。”谢景卿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喊我,可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应付这些。
“凤主您去哪儿了?梨木找了你许久……”我刚回去 ,梨木将哭未哭的拉着我问了一大堆。
“我……”顿了下,不愿意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加诸于她身上,索性保持缄默:“别打扰我,我睡会儿。”
一如既往躺在那颗树冠庞大的梨花树上,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千景震惊且受伤的眼神。
当时那谷底下只有我与千景两人,可是如果不是他拿走了乾坤珠碎片,那还有谁?
累到极致,困意终于降临。
我又一次梦到了千景,只是这次不是他用剑指着我,而是我用剑指着他。
他面无表情,我冷笑出声。
冰冷的剑刺进他的胸膛,千景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就如同我们在昆仑山上那些日子一样,笑的如沐春风,令人心神荡漾。
“凌汐,我没有你想得那般卑鄙,如果这一剑能够令还清我所欠你,那么……”话未说完,他便缓缓倒下,嘴里,眼里,耳朵里,还有胸前的伤口里,不断地涌出鲜红的血,染湿了地上早已腐朽的枯枝败叶,浸透我的鞋底,浸湿我的心。
我不知道一个人身体里的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
“他会不会死?他死了怎么办?”这个念头不断地在我脑中盘旋你,挥之不去。
我慌了,手忙脚乱的为他止血,可是却无济于事。
千景就那样躺着,脸上渐渐血色尽失,然后呼吸变得微弱。此刻,我与他过去那些恩恩怨怨都已经不复存在了,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我只要千景好好活着。
“千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