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话犹如一句魔咒一般不停地在花寒的脑中回荡,花寒只觉得脑袋里犹如被搅裂一般的疼痛,她用力摇了摇头,想要让自己好受一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停的晃荡,甚至快要站不稳了。她紧紧握紧颤抖的双手,兀的朝那个人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原本还门庭若市的宫殿里忽然空空荡荡的。唯一剩下的便是她一个人,以及忽如其来,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放射冷光的利箭,带着凌厉汹涌的杀气,朝着花寒刺了过来。
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涌现一股彻骨的凉意,她能感觉到那只箭上的灵力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气以及无尽的毁灭之意,明明还未曾挨到她,她身子已经感觉到皮肤上隐隐出现的崩裂之感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握紧的双手隐隐泛白,想要离开,却不知为何脚步怎么也跨不开,须臾之间,她猛然抬头,神情复杂,却发现眼前不过是一片翻飞的幔帐,并没有什么利箭杀气。
她猛然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依旧是在夏宫中的寝殿之中,而周围黑暗一片,没有半点声响,只能隐约听见风声从窗户间灌了进来,将纱幔成片吹起,飘在她的身上。
她已经许久没有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中视物了,之前在秦宫,青柠总会在睡前在外殿给她留一盏灯,虽有纱幔遮住,但夜里偶尔醒来也总会有暖黄的灯光相伴,而到了夏宫,虽青柠之前不在,陆陌离知她习惯也会提醒侍女为她留灯。
她虽有一时的不习惯,但她总归是妖族,黑暗中视物对她来说并非什么难事,她微微眯了眯眼,看清周围事物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再想要起身时,才发现自己身上早已经冷汗涔涔。
原来,刚刚的那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吗?可是那梦境为何如此真实,那个叫月檀的女子……是谁?为什么他们会对着自己叫这个她从未听过的名字?
梦中的惊悚之感如此真实,以至于她如今醒来之后脑袋仍旧如同撕裂般的疼痛,最后出现在门边的人,无端的让她觉得危险,以至于即便没有看清他的脸,她心中依旧有深深的厌恶之感。
她有些呆愣的坐在床榻之上,忽然想起最后的记忆应当是同苍迟在讨论被陆陌离发现她是女子的事情,她犹记得当时苍迟眼神里的危险之意,可为何她却不记得苍迟到底是何时离开的,自己又是何时睡着的。
她心中仍旧有些惊魂不定,梦中的场景是她从未见过的,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梦到那样的景象,亦不知这些代表着什么,可她却莫名的觉得难受,心脏仿佛爆裂一般的跳动个不停,以至于让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休息了半晌方才缓了过来,因觉得口中有些干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掀开纱幔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桌旁想要倒一杯茶水解渴。岂料茶壶中并没有茶水,她站了半晌,又不想叫人看到她如今惊魂未定的模样,一时竟也忘了自己是个妖怪,弹指之间便能将茶水添满。
正巧青柠想着进来看看花寒是否睡熟,临近时,看到内殿中有人影闪动,慢慢靠近推开房门,正看到花寒斜靠在桌边,端着一杯空空如也的茶杯,只着了一身白色的内裳,神情有些呆愣的站在原地,比起平日来,硬生生的多出了几分迷茫苍凉的神色来。
她自以为是因为花寒虽然回到夏宫,但终究十年不再,虽是故国却与陌生之地无疑,因而才出现如此神色,这样想着,竟也对花寒生出了几分怜悯之意。她快步走了过去,接过花寒手中的水杯,笑了笑,抬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外袍披在花寒的肩膀,旋即又从桌上将茶壶拿起:“太子可是想要喝水?太子怎么不唤奴婢进来伺候?”
花寒回过神来,知道青柠定是误会了什么,但她自然是不会去解释,因而倒也没有多说,只顺着青柠的话点点头:“我醒来见殿内未曾点灯,因此以为你已经睡熟了,所以才想自己起来喝点茶水,谁知道茶壶里竟没有茶水了。”
“奴婢今日见太子沐浴之后熄了灯,便以为太子是刻意不想留灯,因而才没有进来点灯的。这茶水原是奴婢的疏忽,忘了添满,太子想喝水不如在这里等等,奴婢这就去添了茶水来给太子润喉。”
花寒极快的扫了青柠一眼,想了想问道:“青柠,你今日一直在外间伺候?”
青柠福了福身,不知花寒此问何意,却也如实回答道:“回太子殿下,奴婢一直在外间伺候,因太子殿下以前说过沐浴不喜人伺候,因而奴婢只拿了换洗的衣物后便一直等在外间,后见太子殿下熄了灯,便以为太子殿下安寝了,这才没有进殿。”
“那你……有没有见到什么人出去?”花寒有些迟疑,她一只手轻轻地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指尖不停地在茶杯的表面上轻点着,“我的意思是我今日有些疲倦,可能睡得沉了些,我记得我之前在桌上放了一块雕花玉佩,但是现在却找不到了,可是有人进来过?”
皇家物品丢失对于宫女来说是难以推卸的责任,听得花寒如此说,青柠未免有些慌了神,她猛地跪倒了地上,低着头摇头道:“奴婢未曾见到有人进出过殿内,今日唯一来过的人……我听小侍女提过,太子殿下沐浴之时,太子……奴婢是说秦国太子曾来寻过太子殿下。”
听到青柠提起陆陌离,花寒的眉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她只觉得刚刚才有些好转的头痛有严重了几分,她在青柠看不到的地方咬了咬唇,极力让自己的神情自然:“没事,他来找我不过是有些事情商量。那玉佩原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见到青柠仍旧不肯抬头,花寒有些无奈地假意弯腰在地上随后一捞,一个妖法在手上变出一块玉佩,“哦?在这里呢,看来是我自己不小心掉到地上了。你也是,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是如此胆小,我不过是随意一问,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平日对你们多么凶恶呢。”
“太子殿下自然是待我们极好的,只是……奴婢毕竟是秦宫中人,难免要小心一些。”青柠见玉佩找到,心下这才放心了些,但语气中仍旧有些酸楚。
花寒自然明白青柠话说的心酸,但她却不知应当如何安慰才是,她拿着玉佩在手中你了捏,抿着唇思索了一下,这才缓缓说道:“你既从我五岁开始便跟在我身边伺候,自然便是我的人,你虽是秦宫中人,但既认我为主,如今便算是我夏国的人了。其他事情无需介怀,若是有事我自会帮你做主。”
青柠闻言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又朝着花寒拜了一拜,这才起身重新端起茶壶:“多谢太子殿下,那奴婢这边为您去添茶水去。”
等到她快要走出门外的时候,花寒忽然叫住了她,虽语气竭力的想要平静,却仍旧能从其中听出一丝不自然:“对了青柠,你说陌离今日从我宫中走出去之时神情如何?”
不等青柠回答,她又解释般的说道,“我今日瞧着他似乎喝了不少酒,怕是脑袋会有些不舒服,明日你记得派人给他送碗醒酒汤去。”
“奴婢未曾见到太子,并不知道他离开时是如何状态。听宫里的小侍女说……太子他,似乎神情与平日不太相信,像是有些不开心似的。”青柠回头,见花寒一直盯着她,有些不解的回答道。
是了,他知道她骗了他,定是十分生气,她这么问,也不过是平白给自己添些堵心之感罢了。花寒挥了挥手:“你去吧,我现在不想喝水了,你不用添水进来了。”
青柠有些疑惑的看了呼喊一眼,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朝着花寒福了福身,出门将殿门掩上,慢慢离开了。
内殿之中,重新陷入了黑暗。
坐在红木凳上的花寒手里揣着那块玉佩,眼中有些迷茫,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玉佩之上,龙纹清晰可见,赫然是与陆陌离送与夏子馨的那一块一模一样。
察觉到手上的触感不对,花寒顿了顿,垂眸看去,一时也楞在了原地。
那玉佩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上,冰凉的触感透过她的手指传入她的心里,竟沉甸甸的让她觉得无比的沉重。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在这一刻才发现她对陆陌离的喜欢已经潜移默化到对他的东西亦是了若指掌。
这个玉佩的意义不言而喻,可她手中的便是和真的一模一样,也终究不过是个假的罢了。
内殿中一片静默,花寒低着头,握着玉佩的手缓缓用力,竟泛出青白的痕迹来。半晌,她重新松开手,垂眼看着手中的玉佩良久,最后竟然鬼使神差的将这块假的玉佩挂在了腰间,动作轻缓,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有夜风拂过,她脑后的长发随风而摆,长发飘飞,恍惚之间,她似是感觉,有水滴自眼睑低落,在玉佩上绽出一朵清凉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