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会元地族修炼到了极致,触犯了天地大道之一的高妙神通,在天、地、人三族的至尊都归于天地大道后,又再一次从这三族的少君手上施展出来。
尽管在这个会元里,天地运用了一切办法,想要灭绝这对祂的大道具备威胁的空间神通,策反了原本的护道者,把晏娆压制了数万年。但祂却没有想到,真挚的感情可以万世不灭,可以摒弃仇恨,令父母放下对仇敌的憎恶,令妖王宽宥心上人的无奈。
尽管他们之间互相嫌恶,却都对晏娆保持着相似的关爱与回护,没有泯灭初心,把这蕴含这无上神通奥妙的祝福,在他的神血符禁中完好无缺的保存了下来。
当重昕消除了对晏娆的恶意,任由她顺利的取回符禁,她的境界便再也没有了阻碍,把这既是父母的祝福,也是族人的馈赠的至高神通,发挥得浑圆如意。
一发雷击无功受困,虚空微微荡漾,雷云似乎还有再次凝聚之势。
晏娆一手将紫雷按在箜篌里,望着虚空缓缓地道:“您已经提前催化量劫,决意将这天地间的生灵尽数压灭,何必提前摧折生灵的气运,灭杀其中的精英?倘若你养育在这世间的生灵,在你血祭天地时,都是一群失去精神气魄的死牲,又如何能在您踏出大道完满的最后一步时,供奉最精粹的元气?”
重昕哈哈大笑,道:“不错,你要灭世间生灵,世间生灵自然要愤起抗争。在这场战争中,只有所有生灵尽起本族力量,展现了最强大的姿态,最完美的精神,却仍然败于你手,才有可能促成你自身道境圆满无缺,也不枉你育化了世间万物一场!”
天地抚育世间万物生灵,是为至善;天地亦毁灭世间万物生灵,是为至恶。善恶都是天地大道规则中的一道,如今量劫催化,善道隐遁,恶道张扬。天地已经为祂大道圆满,做足了踏出最后一步的准备。
祂养育的智慧种族,本身亦在追求自身的圆满。比如龙、凤、麒麟……包括上个会元横渡量劫,本会元却因精纯之道走到极致,不再眷恋世间,自愿归化天地的天、地二族。
天地在无数次量劫轮转中,收取了这些智慧种族的圆满大道,才演化至本会元。
而本会元如今存在,并且已经趋于圆满的种族,正是祂成就无上大道的牺牲品。将这些种族灭杀于荏弱,还是放任其聚在王旗之下,显化出巅峰状态的精神气魄,替祂催化无上大道?
这近乎圆满的天地大道,思维已经不复量劫未显时那般迟缓,而是有了灵敏的运转,回应了晏娆和重昕以神通灵念送到天地交际处的话语,悄无声息地散去了将要聚合的雷云。
但在这无声地玄奥中,天地元气却又转换出了另一种晏娆熟悉而厌恶的波动——天地交际处的混沌浊气,陡然爆发出了比过去强千万倍的狂潮,用一种对于天地宇宙来说十分缓慢,但对于近身接触的人来说,却迅捷无比的速度,向这苍穹星宇,大陆长空侵蚀而去。
镇守在天地交界处的紫炁猝不及防,被这陡然爆发的混沌浊浪冲得倒飞出去,直到身后的羲夷赶来,一手托在她的后腰,才堪堪停下。
她与羲夷素有心结,然而在这混沌浊气汹涌奔流的巨浪中,过往那些复杂的情绪,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一声面对天地浩荡的无奈叹息:“混沌重演,魔国将现,量劫灭世,再也拦不住了!”
羲夷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在这天际镇守百年,已经竭尽全力。量劫灭世,是天地意志显化,没有谁能独自阻拦。何况……你本就是天道分身入世转生,这世间生灵生灭,于你的影响有限。”
紫炁摇头,笑叹:“我于世间轮转,骨血源之父母,修为学自师门,情感存于故交,过往印于山河……这天地间的生灵,见证过我的落魄,抚慰过我的伤悲,映照过我的笑容,铭记过我的作为!他们存在,他们记得,我是活生生的,独立于天道的‘人’!他们灭亡,他们忘记,我就是无情无感的天道分身!量劫灭世,关系着我的生、死,怎能说影响有限?”
羲夷对这世间,却没有与她相同的眷恋,只是他的感情聚于紫炁一身。她既然对世间充满感情,他也就愿意随她一起,道:“你若回归天道,我与你同归共化;你若救世为人,我随你入凡征战。”
紫炁回首望着他,忽尔牵住他的手,一笑:“走吧!我们去找阿宴,请她帮忙炼化周天星斗图,与这天地一争大道谁属!”
晏娆不像紫炁那边亲眼目睹天地催发混沌浊浪的情景,却能感应天地意志改变的冰冷肃杀。虽然雷光散去,没有再对北洲的人道龙运出手,但其中所蕴含的意味,仍然令人绝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凡人被道门中人贬为愚钝,又复贪利短视,这已经显露的天地灭世之威,他们居然只纠结于天灾频发,收成不足一类的小事,完全没有因为将来的大难而沉缅于忧愁。反而是道门弟子炼气寻真,洞察天地真相,被这冥冥中的感应惊得痛哭流涕,颓然丧气者不在少数。
商参眉头一皱,屈指弹出一枚金身剑丸,喝道:“明慧岛听令,解除尔等镇守西洲妖族之职,万象洞天迁往罗浮,应对天地量劫!”
计都转生十二次,除了罗浮以外的八大道门,都曾是他的转世身修炼的地方。且每一世修成的金身都被他炼制成了剑丸,至今尚有嫡传在各派掌权。使得他这道门联盟主位的影响力深入各派,而不是浮于表面。
此时一声令下,剑丸中的金身显化,赫然与明慧岛的山门共鸣啸叫,直接将原本镇压在海眼上一十八座大小岛屿憾动。而明慧岛上的道门弟子,最初的惊疑过后,纷纷飞身而出,催动法力将万象洞天托起,离开了他们镇守了整整一个会元的妖族锁链,往罗浮方向飘移。
重昕见商参说走就走,干脆利落至极,意外的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明慧岛移开后露出的海眼,哈哈一笑,显化出一只摘星拿月的巨手,往海中一捞。
上个量劫,天、地、人三族困锁战败的妖族,渡过彼岸后沉在海中封锁本会元妖族气运的锁链,被他从海眼中一手提起。
这曾经困锁上个会元横绝天地的妖族众王的锁链,绵延数百万里,尾部分成七股,从虚实相合的空间裂缝里分别压在道门八大派的祖庭之下,既是镇压重昕的神躯,也是困锁妖族的气运。
虽然重昕已经脱困,道门各派洞天陆续往罗浮搬迁,这锁链却仍然沉重无比,随着重昕的拖扯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被拉出了虚空。它浸润了妖族无数万年来的血泪气运,也已经生出了一缕灵智,本能的感应到了凶险,挣扎甩动起来。
重昕握住锁链顶端的扣环,长身玉立,断喝一声。青戈随着他的喝令,急斩直下,刹那间化为一只身长万里,鹿角金鳞,鹰爪虎足的怪兽,一口咬在锁链分支的腰尾部。锁链挣扎倒卷,七根链尾齐发,想将这怪兽打开。
重昕掌下用力,猛然一抖,锁链被他的法力震得僵了一下。七根链尾顿时被青戈张开的血盆大口咬住,豁然迸裂!那原本看上去沉黯的链环,碎裂开后竟然变成了大块大块的晶体,被重昕吹过来的妖风一激,化做了无边无际的晶亮粉末,洒向诸海诸洲诸岛,也飞向天宇星穹。
无数原本幽静无声的深渊溪谷、老林峻岭、河湖江海,随着晶粉的散落,突然间虎啸狼嚎,鸟飞兽走,鱼跃蛟腾,冲出来一片铺天盖地的妖精怪兽,嘶叫着吞噬锁链碎散的晶粉。而盘踞西洲万种源巢的妖族大军,更是个个张着嘴对着晶粉狂吸猛吞,连平日的争抢斗争都顾不上了。
等到锁链完全碎裂,晶粉被争抢完毕,天地间妖雾滚滚,赫然有无数妖兽精灵,借助着妖族被镇压整个会元,一朝破禁而出的妖晶气运,化形成妖。而本来已经入道成妖的,此时更是齐齐突破境界,更上层楼。
重昕看着下方的大变,纵声长啸:“妖族的儿郎们,我乃妖族上王重昕,今在西洲故蓝关遗址上重立妖庭!有谁愿来西洲,同我和这天地再争量劫谁主?”
天地皆寂,唯有他的声音响彻云霄,在天河星宇、山河海陆间奔放回荡。许久,北洲极地突尔有个冰冷的声音应和:“故臣太阴幽莹,愿随上王再战这一场!”
星空深处随后传来一声叹息,一个闷雷般的声音轰然答道:“故臣太阳烛照,愿随上王再战!”
“故臣毕方……”
“故臣白泽……”
或清朗、或低沉、或尖利、或明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却是随着锁妖链散落,许多困在其中无数年,尚未被完全磨灭意志的妖王,随着晶粉被妖兽吞噬,重开灵智的时候反客为主,再塑妖躯,响应故主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