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南轩面色煞白,唇动了动却一时缄默出不了声,半晌才颤声道:“儿臣不知,这、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儿臣!”
“若说陷害,倒不如说是信王殿下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之时的冲动之举才对。”章百文拱手出列,身为臣子就要有身为臣子的本分,低眉顺眼不敢直视皇威,但若是对旁人有困惑自是要冒着大不敬的危险也要直言不讳。他皱着眉解释,“信王殿下是担忧西凉国使臣来了大辰后,会不依不挠损害到信王的名声吗?”
名声如羽毛,人人皆爱惜。
何况……
靳东临的眼神飘忽不定的游离在靳南疆与靳南轩两人身上,最后定格在了靳南轩身上,眼底诞出种怀疑冷然的神色。
靳南轩和靳东临四目相对,自然也看到了。
他感觉全身发寒。
果真,瞬息后,靳东临暴怒道:“信王妃尚且活着,信王却说她已身陨,欺瞒于朕和黎民,做出幅痴情悔恨模样,朕不得不怀疑信王妃先前遇害之事也是信王手笔。如今信王妃归来,信王便乱了阵脚,劫杀西凉使臣不说,还欲加害污蔑誉王,实在罪不可恕!”
“来人——”靳东临再也没看靳南轩一眼,“将信王拿下,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帝王之命向来容不得人忤逆,百官见状虽是惊觉并无证据这般刑罚实在过了,却也不敢为这位信王求情,个个皆垂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的看这一场皇室闹剧。
无论如何都是皇帝亲儿子,江锦华觉得再怎么做皇帝都不可能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将自己儿子推出去,但现下这一幕却让江锦华忍不住拧眉。
皇帝还真是心狠。
给够了信王足够的偏爱纵容后,事关他名声和大辰羽翼,便能这般镇定从容的选择放弃了信王。
她刚想挺身出列,被靳南疆抓住了手腕,她很是不解,“你抓我做何?”靳南疆只能耐着性子解释,“现在并非好时机,更何况——”
他一双锐利的眸扫视过在场众人,定格在一旁作壁上观的靳南岸身上,稳了稳心神,低声道:“如今信王有难,你说,长公主还能继续独善其身吗?”
江锦华心里一咯噔。
顾云依性情豁达,为人公私分明爱恨情仇皆是拎得清的,可能是短暂迷茫困惑,却是有足够她拿捏或放弃的正确三观,现下靳南轩因西凉国使臣遇难一事被抓,但他们熟悉内情的人皆知靳南轩绝不会对西凉使臣下手,所以顾云依是绝对知道靳南轩是冤枉的。
既是她知道,那她可还能袖手旁观?
江锦华很清楚,顾云依不会。
顾云依就不是个隔岸观火还想着添一把柴趁火打劫的人,在恩怨纠葛面前,她还是能拎得清是非。
江锦华便耐住了性子。
信王获罪入狱,信王府一时成了众矢之的,大理寺官员前来,将诸多下人都赶出去,后亲手封了封条禁令在门上,后不顾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径直率领着浩浩荡荡的人马离去。
众人不明所以,却有八卦之魂。
“我听说这信王府里抬出来了六个西凉国使臣呢,说是信王爷担心西凉使臣会来找他麻烦,所以先下手为强了。”
有人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信王怎会怕西凉使臣?”
“因为有人说信王妃受罪遇难一事就是信王做的,当初西凉国听说信王妃身死,立刻就来闹过一次,好容易清净了些,结果现在信王妃没死,回来的第一件事还是去信王府算账,这西凉国就算再傻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一切都和信王脱不了干系吧。”
说着,那人又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何况你们应该知道先前皇上多偏袒信王呀,我猜多半都有将储君之位交给信王的心思了,若是这时候西凉使臣前来闹腾,信王的储君之位岂不就是煮熟的鸭子飞了?这谁能忍?”
这番话其实不过是他根据从各种腌臜之地听来的皇室秘闻的八卦中扯出来了几点瞎凑的,毕竟他并非皇家中人,又怎会知道这些内在曲折的事情来龙去脉?
但人都是八卦的,孰真孰假并不重要。
要的是那个劲头和以假乱真的本领。
众人原本还听的云里雾里,现在却被这番言论给洗脑了,觉得此话当真又合乎情理,个个都做了剧中人对靳南轩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
“可怜信王妃一番真心悉数喂了狗啊……”
“可不是。”
“我先前还道信王殿下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现在看来却是他惯会隐忍,那都是他做出来的假相。”
……
江锦华虽是不勤出门却也并非不大清楚外界传闻,左右此事只要被有心人散布出去,无需添油加醋,就够让黎民百姓发挥他们惊人的想象力了。
她只是觉得头疼。
“我还是觉得岳沉岸此人并非表面那般无害。”江锦华接过靳南疆递送到唇边的药碗,近日来,靳南疆很担忧她的身体,一天三次都逼着江锦华喝这些不知从何处搜刮来的灵丹妙药,江锦华无奈却也没必要因此事和他争吵,便也如他心意,只是这碗她尝了尝,觉得实在太苦便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顺着方才的话继续说,“我甚至已经在怀疑他就是鬼面阴阳子了。”
靳南疆见她喝了一口药后,一张小脸上满满写着抗拒抵触,从案牍上拿了蜜饯喂给她,漫不经心的问:“因何怀疑他是鬼面阴阳子?”
“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江锦华就着他的手吃下了蜜饯,低眉顺眼的模样如一只乖巧听话的猫咪似的,“还有就是鬼面阴阳子固定的三个月时间身上就会出现腐肉,只能将腐肉剔除,用生人血浇灌滋养才可以,而那日在东街之时我见过岳沉岸帮别人清理腐肉,那种手法娴熟冷静,一看就知道他是经常帮人清理腐肉的。可他并非正经大夫,平日里也鲜少为人治病,他怎么会学的清理腐肉的如此娴熟手法?”
靳南疆点了点头,似是听进去了又仿佛没听进去,神情淡淡:“可有证据?”
“……”江锦华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怀疑,何况王爷到如今也没有查出来当日究竟是何人传递给王爷虚假消息,说我在东街染病,王爷去了东街后不也是在一直怀疑岳沉岸吗?我与王爷怀疑到一处去了,王爷怎么还要问我要所谓的证据?”
被反将一军。
靳南疆挑眉,却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解释道,“昔日传递虚假信息之人并非八皇子也并非信王,本王已派人去查,但是没查出什么有用信息来,后,本王仔细思索此事,发现就在这段时间里西凉长公主就回了大辰,本王倒是觉得这消息是西凉长公主特意散出去的,就是想让本王自乱阵脚,没有本王和锦锦在,也没人敢调查她的下落,她自是就可光明正大出现在皇城了。”
江锦华几乎是瞬间就想起来了小月的高烧。她怀疑那些人是被下毒暗害,可小月的高烧却并非是中毒,只是普通高烧,但如果幕后之人不想让江锦华解毒,想给江锦华多添乱子的话,多使些伎俩害死小月,江锦华自然就被牵制住了,何必只折腾小月一遭,只是虚虚困住了她一时?
那幕后黑手要么就是对小月起了恻隐之心,要么就是从来都没想过让江锦华难办,只是想着消耗江锦华的时间罢了。
可若是只为了消耗她的时间,并非只有害小月一种办法。
那就只能是第一种可能。
可昔日东街小院,这么多人皆是奄奄一息病痛缠身的病人,除却他们,就只剩下了个躺在院中就寝的岳沉岸一人。
嫌隙自然就落在他头上。
岳沉岸又为何要这么做呢,这么做对他有何好处?这些分明是为顾云依寻了便捷。那话又说回来,岳沉岸和顾云依又是什么关系,值得岳沉岸如此掏心掏肺?
难说。
江锦华伸手揉了揉眉心,“这药我就先不喝了,我出门一趟。”得去再找找岳沉岸,万一就凑巧找到了证据呢。
靳南疆伸手按住她,不容拒绝的道:“把药喝了。”
“不了,苦。”
靳南疆很坚持,“你身体不好,需要喝药。”
江锦华多少有些不耐烦了,“我已好了个七八,王爷再喂我喝药恐怕我就得被补的流鼻血彻夜难眠了。”
却不料靳南疆一听此言,声音都变得沙哑低沉了起来,附耳在她身边哑声道:“你彻夜难眠,本王赔你就是。”
她怀疑他在开车,但是没有证据。
江锦华到底磨不过靳南疆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到底是脸皱成一团喝了,而刚要准备出门就见靳南疆也跟着她一起出来了,对上江锦华怀疑的眼神,靳南疆很冷静的解释道:“你身体尚未休养妥当,所以本王所以跟你一同去。”
江锦华静静的盯着他:“王爷这话你信吗。”
“本王就是要跟着,若是岳沉岸恼羞成怒了该怎么办,谁人能来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