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在送给我的棋盘里下毒，是觉得我往后会用这棋盘与宁妃下棋，但若我并不如此，将这么大个把柄放在我手上，就算事情败坏了想毁灭证据都不方便，为何要交到我手上让我过手？”
长乐叹了口气，“是因为我太谨慎了，她们知道我一定会仔细查，会查出兰心。”
思路渐渐清晰，长乐眸中渐渐有了神采，“你说这宫里的东西你没让黎妃动过是不是？你都有派人看着是不是？”
“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黎妃每次来这里，我都会跟来，她保证没有带走过任何东西。。”顾致远点头，看着长乐有了些精神，也跟着鼓励。
灵光一闪，长乐挑着眉深吸一口气，抓住从身边走过的小公公，“去将黎妃的茶具拿来，让太医仔细查一查上面有没有什么东西。”
“茶具？”顾致远问。
长乐气息渐渐硬了起来，身上紧绷着的弦几近断裂般，脊背挺得笔直，“宁妃用过的东西，她的侍女大概也都用过，宁妃碰过的东西也好，闻过的味道也罢，侍女都该接触过，侍女唯一不敢用的主子的东西，大抵只有茶具了。”
进了厅里，长乐指尖悬在桌上的杯盏之上，方才太医诊断依旧无果，杯沿杯底甚至杯臂都无任何。这茶具自宁妃逝世后，就没让清洗过，该有的应该会有，怎会无果？难不成兰心不在了，就不再下药了？
指尖轻轻落在杯盖之上，长乐轻声问道，“杯盖呢？热气蒸腾至顶凝结成水再落回杯中，杯盖若是染了些什么，也会致人效果。”
再次回到宁妃宫里时，已经夜深。
方才去了牢房，兰心该招的都已经招了。她以前为宁妃清洗茶具时，确实会将茶盖浸泡在毒水之中，毒药是黎妃给她的，她并不知那是什么，黎妃见她紧张过度，便安慰她说仅是那毒药并无妨，只有当其再用了火参后，与火参效用冲撞，才会使人致命。
还有什么检举小宫女偷饰物出宫的事，都是黎妃安排的人，她只是依着黎妃的话说给宁妃听罢了。总而言之，黎妃被彻底卖了，顾致远已经将此事禀报给了陆归远，陆归远当即将主审权给了顾致远，命其严查黎妃。
而此时站在宁妃宫里的长乐，已经乱成了一套，脚步不自觉走去了正殿去，迈过门槛的一瞬间，心也跟着脚步提起，几近窒息。
宝蓝轻纱床幔的圈罩下，隐隐约约能看见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子。
泪水瞬间决堤，长乐如同被钉在了门口，一步也不敢多迈，目光盯着床上那女子。长乐从未见过宁妃睡着的模样，她的印象里，宁妃总是带着倩笑，眉眼间似乎总是无奈又矜雅，偶尔与长乐的说笑中还会开怀大笑两声。
但像如今这样一动不动的模样，长乐从未见过。宁妃本就是安静的性子，是自己拽着她成了无妄小儿般笑是笑哭是哭，都快忘了宁妃原来安静时，是如何模样。
腿没了力气，长乐倚着门槛身子慢慢滑落，屈膝坐在门口深深大口吸气，仰头望着这龙凤呈祥的雕饰，只觉得刺眼。
宁妃有幸福过吗？拜了堂她可曾有过夫妻的喜悦？
都是自己的错，如果没有自己事情不会发展成这样。长乐记得以前还曾大言不惭过，说要帮宁妃夺得皇后的位置，哈哈哈，现在想想真是可笑至极。
不该让她成为自己与秋玉环之间的牺牲品，自己就不该牵连任何人。
空坐至半夜，眼看月将落，眼看凉风起，眼看台渐高，眼看人纷至，眼看这世间百态，眼看这世态炎凉。
李长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时，长乐的眼眶已经干涩得什么也流不出来，茫然地抬起了头，侧耳仔细听了听，“怀亲王已经在来抓你的路上了，你要不要逃一逃？或者干脆随我出宫？”
“为什么？”长乐问。
李长亭知道她在问怀亲王为何来的事，便解释道，“皇上已经命怀亲王为宁妃案件主审，怀亲王审查黎妃时，黎妃一口咬定兰心是被你指使才说了那些话，至于那些毒也都是你命兰心所为，黎妃说那晚给宁妃喂火参的人，是铃兰。都是你的人，都是你命其所为。”
“怀疑我暗害宁妃？”长乐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奇闻，扶着膝盖缓了缓，还是没能站起来。
李长亭站在长乐身后，故作惊讶道，“是啊，你不知道吗？当时你被禁足中宫时，与宁妃关系突然亲近，很多人都在猜疑你是不是要害宁妃，毕竟那段时间皇上待宁妃也是盛宠有加。”
“很多人都在猜疑？外面竟然流传着这些话？”哭了一夜，两句话没说完，长乐的嗓子就已经喑哑到难以听清，好歹能站了起来，长乐撑着门框缓了会已经酸麻的腿。
正说着话，就见火把的光照进了宫里，怀亲王带人来抓长乐。
在牢里，长乐与铃兰关在一处，待狱卒散了后，长乐坐在高窗之下，正好一方月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长乐问，“先前外面有人在传我接近宁妃，是因为嫉妒想要谋害她？”
“长乐，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月光下长乐脸色白得吓人，铃兰在旁瞧着都觉吓人，想走近两步却又停住了脚步，笼罩在皎洁之下的长乐，仰起的颈线像是鱼在用力汲取着空气，铃兰不敢轻易打扰。
这样的孤寂高傲得让人觉得冷漠，仿若周身都带着一种若隐似有的气晕，飘浮着引人多看两人，却又不得让人靠近。
怎么过得去。长乐问，“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为什么阖宫上下都在瞒着我？”
“没有。”犹疑之后，铃兰还是慢慢蹲下身子招供，“宁妃娘娘确实交代过这种事不要传进你耳朵里，免得惹你生气还伤心，坏了你与她的信任。但这种话本就流传得并不多，且话并非好话，那些与你不亲近的人又怎会与你说这些？长乐，你别多想，宁妃娘娘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