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春虽然看上去精明,可也不过是外强中干,使唤那些小丫头还行,碰上秋心慈这样的便有手段也没有让她施展出来的道理。
不过她倒是机灵,一看秋心慈这关过不去,便干脆“噗通”跪在了廊下哭了起来。
已是初夏时分,日头才刚下去不久,地上犹自蒸腾着暑气,长空飞霞,倦鸟归巢,浣春就这么跪着,倒不怕她着凉。可眼见着都是要摆晚饭的时候了,她这么跪在这里成何体统?
秋心慈知道这是这丫头的手段,气得不行,“你这么乔张做致的给谁看?识相的赶紧回去!否则赶你出府,我看你上哪儿哭丧去!”
“姑姑既有这神通,那就让殿下赶了奴婢出去,奴婢求之不得。便是在外面饿死,都好过在这世子府里受人冷眼。”
浣春说着还作势抹了眼泪,秋心慈被她顶撞了回来气得不行,门就这时候开了。
宋璟年站在门口面色不善,“好好的,闹什么?”
秋心慈这里行了礼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浣春跪着上前拉住了宋璟年的衣角,“殿下,奴婢自知粗鄙,不配服侍夫人,请殿下赶奴婢出府吧!”
宋璟年心中了然,浣春在世子府里受了一场委屈,自然想着要回郡王府去。虽说名声不大好听,可是太夫人宠爱,郡王又向着她,谁还能多说半个字的闲话?
宋璟年也盼着想送她回去,可是太夫人不肯,郡王又一向是个孝顺的……
他蹙了眉,唐婧冉便也匆匆整了衣衫出来,她知道宋璟年毕竟是个男人,插手内宅之事不大方便。因此便竖了眉毛,“你这话从何说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世子府薄待了你!快快起来回你的院子去,安安分分的,好多着呢。”
“我……”浣春心中不服,抬头想要争辩,可宋璟年也是板着一张脸。
宋璟年脾气好,对下人都是和和气气的笑口常开,她这都是第一次见他这般不悦,便只自己这次当真是触了他的逆鳞,只能低了头。
宋璟年揽着唐婧冉的腰,见浣春拿帕子抹了眼泪委委屈屈地要起身,便道,“你是太夫人托我照顾的,便是要走,我也不能拂了太夫人的面子,你好自为之吧。”
浣春似还有些不服气,草草欠了欠身转头就走了,宋璟年也不见怪。
眼见说着话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里有下人去掌了灯,廊下的大红灯笼也都高高挂起,荣宝堂登时亮堂了起来。
俗话说得好,月下看花,灯下看美人,荣宝堂的院子里种了一株海棠花,正是在开花的时候。一簇一簇的玉朵傲然,月下便添了几分朦胧,恍若梦境,恰如灯下的唐婧冉。
她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微微扬起了唇角。
灯笼映在她的眸子里,像是星星落了进去,亮晶晶的,却比夜空要美上几分。若说当初娶她是有别的考量,此时此刻的唐婧冉,是让宋璟年真正的恋慕上了这个世子妃。
容貌人品是一等一的,又能谋篇布局,召将飞符,能娶到这样的女子做妻,他宋璟年才是真真正正的赚了。
正是摆晚饭的时候,檐廊下的下人来来往往的屋里屋外地忙活,宋璟年就搂住了唐婧冉的腰,往她鬓角亲了一口。
唐婧冉吓了一跳,忙推开了他,受了惊的兔子一样左右看了一圈才把目光停留到宋璟年身上,半是嗔怪半是撒娇,“做什么?!”
“我与我的夫人恩爱,怕什么?”宋璟年笑着把人揽进怀里,从唐婧冉身后抱着他,自己的胸膛就贴上了唐婧冉单薄瘦弱的背,微微弯了腰,下巴搁到了唐婧冉的肩上,“你怎么这么瘦?”
他的呼吸温热,缠绵在耳畔,唐婧冉见下人们都低了头不敢看,脸上烧得绯红,推又挣扎不开。只能扭脸闪躲,轻声埋怨,“别闹,松开!”
宋璟年哪里会听她的话,不仅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在她耳边低低笑道,“现下若是松了你,你跑了怎么办?”
“深宅大院的,我跑哪儿去?你这话好没道理!”
唐婧冉微微有些恼,“快松开!”
“书房夜里风凉,今晚夫人容我在主屋里歇一宿可好?”
听懂他意思的唐婧冉倒是乖顺了许多,只垂眸不语,宋璟年看去,这小丫头竟是有些慌乱无措。不过这一次,他可不想再纵着她了,“冉冉……”
“不过是多床褥子的事,我倒不信,有人不让你宿主屋不成?”唐婧冉说着,抬手拿手肘顶了宋璟年的胸膛,“松开!”
得了唐婧冉的话,宋璟年便也不再纠缠,乐呵呵地松了手,就看唐婧冉扭脸就往屋里走,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小心些!”宋璟年望着她的背影打趣了一句,唐婧冉也不回头,一个踉跄站稳之后就往屋里跑。
宋璟年负手而立,等她转过了屏风自己这才朝向了院子里的海棠树,一束棠花如火,月华似水,朦朦胧胧地给夜色笼上了轻纱。下人们的脚步声匆匆来去,不久便再无人声,只剩隐隐的虫鸣。这花好月圆人长久,当真是良辰好景,宋璟年心中畅快,再不肯辜负了这一种风情。
第二日唐婧冉起身多了不少人来服侍,尤其是秋心慈面带喜色,等宋璟年上朝去之后便亲自帮唐婧冉上妆。可唐婧冉只是一副懵懂的模样,坐在妆镜前还止不住瞌睡,好几次是被秋心慈手里握着的头发给扯醒的。
“姑姑,你轻一些,这头发都要被你给揪完了!”
秋心慈见她嘟着嘴嗔怪好气又好笑,“小姐,哪有人坐着梳妆都能睡着的,你要是困乏,还不如再多睡一会儿呢。”
“不要,”唐婧冉揉了揉脸,撇了嘴,“他马上都该回来了,我若还赖床,岂不是让他笑话?”
“这有什么可笑话的,小姐昨儿本就劳碌……”
“姑姑!”唐婧冉回头瞪了她一眼,双颊带了抹红晕,也不知是抹了胭脂还是羞的,“你别胡说!”
“这叫什么胡说,这是好事,”秋心慈弯了腰看了看铜镜里的人,像是在打量自己替她挽的髻好不好看,“小姐能和世子殿下恩爱白首,便是奴婢这辈子的心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