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婧冉也并不想去休息,只是不喜欢那间屋子令人窒息的气氛罢了。
唐忠瑞和周氏一个个的都把她当做仇人,那眼神像是淬了毒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现在一逃离,便觉得身心舒畅,更想逛逛园子。
虽然是从小自己长大的丞相府,可她从前不过是个没什么身份的庶女,干的都是婢女的活,逛花园子这种要闲心的活是轮不上她的。上次唐忠瑞过寿领着人逛花园,却又因为和宋璟年设了局,心思都在那上面,自然也没怎么分心。认真说来,这才是她第一次好好看看这个园子的景致。
唐忠瑞是个文官,颇有些自诩清流,院子里种的大多是青松翠竹,还有簇簇红梅,几天前下过的一场大雪,积雪未化,衬红印绿,分外好看。尤其是那几株红梅,像是玛瑙雕琢而成,唐婧冉不由得看住了,撇下跟着的人就往湖边的亭子里去,想多亲近亲近。
秋心慈自然跟着她,只是天渐渐地又阴了下来,风也渐渐大了,秋心慈劝她回去,唐婧冉却不大愿意。
“回去做什么?我懒得见人,一个个的都看我不顺眼,我给自己找不自在不成?”
“可是……”秋心慈还想再劝,“风渐渐大了,万一着了风可怎么好?”
“不打紧的,今天我穿的衣服够多了。”说着唐婧冉还特意把手从大氅里伸出来给她看,“你瞧,这么多层,冻不着的。”
秋心慈有些无奈,“不论长多大,这淘气都改不了。”
唐婧冉笑着不说话,倚着红亭栏杆往湖里看,这湖有些大,平日里也是供人游玩嬉戏的。唐婧冉一眼就看见这亭子下被人凿了个窟窿,像是供人钓鱼取乐的。眼看离摆饭还要些时候,唐婧冉也生出了几分玩心来,哄着秋心慈去给她寻一些渔具。
秋心慈拒绝不了,只能吩咐小丫头花影照看着唐婧冉,自己便往别处去了。花影年纪还小,正是爱玩的时候,听说唐婧冉要钓鱼便也兴冲冲的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冬天了,还会有鱼吗?”
“会的,水底下暖和,鱼都在下面呢。”
“那怎么把鱼引出来呀?”花影身量尚小,不由得垫着脚爬上栏杆往下看。
唐婧冉就看着她,她向来喜欢花影的天真纯稚,也就由着她去,谁知就在这时候,身后一只大手探了过来,将小小的花影推下了亭子。连着几天都有太阳,湖上的冰薄薄的一层,花影掉下去便砸出了许多裂缝来,直接掉进了湖水里。
“来人!快来人!”
唐婧冉一边喊着一边回头,却还不及看清来人是谁,就被胡乱退了下去。
“噗通”一声,便是浑身刺骨的冰凉,鼻子眼睛耳朵里都灌了混着冰碴的湖水。
唐婧冉不谙水性,身子又重,身边还有一个扑腾着的花影,小丫头被吓到了,手忙脚乱地乱扑乱蹬,竟一脚踢上了唐婧冉的肚子。
小腹一阵剧痛传来,唐婧冉整个脑子都炸了,眼前只发黑,身体渐渐麻木,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闭了眼沉沉往下坠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体疼得不像是自己的,连动一动手指头都疼得不行,散了架似的。神识还未清明,却隐隐觉得失去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床榻边传来阵阵哭声。
她睁了眼转头看去,秋心慈已然哭成了一个泪人,见她醒来连眼泪都顾不上抹忙跪到了她床边,“小姐觉得怎么样?”
“疼……”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才渐渐想起之前的事来,“怎么了?我头好疼。”
还有……
唐婧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一惊,“怎么……”
秋心慈一看就哭了,“小姐,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照看好小姐……”
她哭得厉害,泣不成声,唐婧冉反而要比她冷静得多,“怎么回事?”
“小姐和花影失足落水,救上来的时候……太医说孩子保不住了,就连小姐这条命,都是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啊!”
失足落水,好一个失足落水,这真是想要一个人消失,最好的借口。
唐婧冉比她自己以为的要冷静得多,只是闭上眼睛缓了缓身体的疼痛,然后淡淡开口,“不是失足,是有人故意的。”
“什么?”秋心慈一惊,“小姐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
“有人故意推我和花影落水,这不是意外, 是有人要杀我。”唐婧冉一字一句说得很平淡,就好像她不是受害者,而是审判者。
懦弱和痛苦是无用的,宋璟年不在,唐婧冉的懦弱和痛苦不会有任何人看见,她能做的是坚强起来,讨一个公道。
“应该不是一个人,有两个人,而且应该是女子,我虽然没有来得及看清她们,但是我听到了有步摇的声音。”
女子,丞相府里的女子有很多,上至周氏姨娘,下有丫鬟仆妇,可是能够得上戴步摇的却不多。
寻常丫鬟自然戴不了这名贵的首饰,要说起来,整个丞相府能推她落水的就是周氏和唐忠瑞的几个姬妾,再算上一个唐婧如。可别的人和她无冤无仇的,犯不着冒风险害她,算来算去,也只有周氏最为可疑。
她早就恨死她了,现在她又怀了孩子,压了唐婧仪一头,想必是要为她出气呢。何况……
唐忠瑞对她处处不满,虽然知道是周氏吹得风,难保不是唐婧仪授意。赵文铎对宋璟年定有防备之心,那她唐婧仪自然也是要帮着他的。唐婧冉怀着宋璟年的孩子,若说这京城中有人不想这个孩子生下来,那就是唐婧仪。
可道理是这个道理,唐婧冉想得明白,却没有凭证,她若是空口白话污蔑嫡母,传出去又是一项罪名,她可担当不起。
秋心慈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有了成算,便试探着问道,“小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唐婧冉的太阳穴突突的疼,缓了好半晌才道,“最近流年不利,大约是撞了煞气,找个靠谱的大师来驱驱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