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吕志用居然是第八名！
弘治皇帝感觉自己的脑袋都有点晕乎乎的了，这可是春闱大比的第八名啊，整个大明朝无数的学子经过层层的筛选，到最后就选出来着二三百名贡生，而这吕志用在这仅剩的二三百人中还能名列第八，就凭这点他怎么也不能跟……
废物……逐出师门……师门不幸……
这种词结合在一起联想吧？
看着弘治皇帝不断变换的表情，耿裕笑道：“陛下，怎么了？”
弘治皇帝深呼吸道：“这吕志用……是今年春闱大比第八名。”
“……”
此时，耿裕的表情就像吃了苍蝇一样，先前乐呵呵的表情瞬间就不见了。
这句话震惊了暖阁内的每个人，特别是耿裕更是半天没缓过劲来，刚才他还为自己的侄子高中四十七名而沾沾自喜，现在人家考了第八名却被骂有辱师门。那相比之下自己的侄子还算什么？是不是该找地方挖坑埋了？
这从云端直接狠狠摔到地面的落差感啊，仿佛在耿裕的脸上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大巴掌。
他长大了嘴巴却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跟先前喜上眉梢的样子相比显得格外的滑稽。
弘治皇帝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老臣：“这薛宁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朕下次一定好好的骂他。”
暖阁内依旧是一片寂静，似乎弘治皇帝安慰的话并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尤其是耿裕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毕竟是个文官清流。而且还身为吏部重臣，何时受过这种羞辱，但如今却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耿裕尴尬了半天，勉强说道：“老臣，实在惭愧啊！”
“……”
依然是一片寂静。
毕竟谁也不知道，此时该怎么安慰，你说薛宁太过招摇吧，人家不但没有招摇，他反而是谦虚的过分了，但是你要是落榜了还好说。可偏偏你这个“不争气”的弟子还考了第八名，你这让其他中榜的人怎么说？人家是该庆祝还是该自责呢？
这事虽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对于耿裕的感受众人确是深有其感的。
弘治皇帝也不好多说些什么，无奈道：“朕有些累了，爱卿们先退下吧。”
这一年的科举，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奇怪的一年。
以往金榜题名的人家，都会张灯结彩的庆祝，城里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可今年，那些考试无论是有没有考上的都是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各自回到家中或客栈内，把门一锁，闭门不出。什么？你说喜钱？什么喜钱才考了六十多名还有脸发喜钱，你们不嫌丢人我还怕丢人呢。那还有脸去请客庆祝？
…………
京城王府内。
今天对于王家来说可是大喜的日子，家中的儿子王守仁高中了会试第四名的成绩，虽然第四名对于状元出身的王华来说还是差点意思，但是这儿子毕竟是高中了。
所以这天王华专门向詹事府请了假， 就待在家中准备为儿子庆祝。
片刻后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入正堂，向王华行礼道：“父亲安好。”
王华坐在正厅的椅子上笑道：“儿啊，这次考的不错，为父很是欣慰，不过怎么看你一点也不高兴啊？”
王守仁思索片刻道：“今早儿在看榜的时候，周围的考生皆是抱头痛哭，所以儿也高兴不起来。”
王华有些不解：“别人没考上难不成还不允许人家哭了？而且别人没中榜跟咱们又没有关系。”
王守仁道：“他们都觉得没有中榜是一种耻辱，但儿却认为因为没有中榜而懊悔才是一种耻辱……”
这……这话顿时给王华噎的死死的。
王华也知道，自己儿子从小就是个怪脾气，总是会说些惊世骇俗的话，不过这么多年来他也早就习惯了。
王守仁的话翻译过来就是，在我看来，没考上就是没考上，哭屁啊，不嫌丢人。
王华道：“你金榜题名，当然这么说不显得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王守仁也没有继续抬杠，只是低头沉思了片刻道：“儿今天在贡院外见到了一个叫薛宁的人。”
王华听罢，为之一振，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平日里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可不多，但是只要是他起了兴趣，那是八头牛都拽不回来啊。
王华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他怎么了？”
王守仁道：“今日他在贡院外，对着自己的徒弟大骂一通，顺带着还把在场的所有的考生都讽刺了一遍，十分潇洒。”
“……”
王华有些无语
“你不也是考生吗？”
王守仁继续道：“但儿并不想当拿着一辈子读死书的腐文人，只是一味的读书考试而不自己独立思考的话，那要这书有何用？”
“……”
得了，又来了。
自己这个儿子啊，哪都好但就是不喜欢看书，从小给他请了各路的名师大儒教他念书，可这孩子就是不。跟他同龄的孩子天天手捧圣贤书，专研八股文。他呢？跑去研究兵法去了，人家结婚了，热热闹闹的洞房花烛，而他却在完婚的当天跑去道观里跟打坐去了？
到后来，王华也是实在没招了，其他也不敢想了，但求他多少能考个进士吧。这样也还能算是没有给家里抹黑，而王守仁也没多说，抓起书来就看，尽管以前也没有好好读过书，但却出乎意料的在春闱中取得了第四的成绩。
王华摇头道：“你啊，少去接触那个薛宁，这个人我是知道的，他成天在詹事府中不务正业，就知道伙同太子搞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尽管他的这几个学生还不错，但……”
“儿明白。”
王华心里没底啊，就凭王守仁这性格，他明白个屁。现在说是明白了，说不定明天就跑人家府上去了。
唉……
老夫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