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纳闷之际,有人声从后院传了出来。
那些声音听起来十分嘈杂,似乎不止是一个人的声音。
有人哼哼唧唧道:“我们先在把这凌虚阁打扫得这么干净,到底是在图什么啊?”
有人疾言回答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想当年在滇南之时,若不是阁主好心救下我们,恐怕我们这群人早就命丧在滇南了。一说到这里就可恨得很,这蓟景曜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我们在滇南找了他十年,竟然关于他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难不成这人会隐身?”
“大哥,他又不是变戏法的,怎么可能会隐身呢?我估计怕是已经被仇家杀死了吧?毕竟他杀人无数,这想杀他的人没有一百也得有五十了吧?”
“放屁!”方才提到林敬相救之人突然恼怒道:“蓟景曜是何等的功夫,放眼天下谁是他的对手!?这就是没被我碰上,要是有机会被我遇上的话,我一定先给他下毒,然后再将他大卸八块!”
听到这里,容婳便已经知晓究竟是何人打扫凌虚阁了,原本竟然是当年那些江湖二流子。
当年滇北一战之后,他们便陆陆续续的回到了江南,期间偶尔会给林敬传递江南的消息,只不过后来却杳无音讯,想来这其中应该少不了江南朝廷的插手。而如今新皇即位,他们听闻到一些风声之后,便早早的来到了凌虚阁。
当时容婳和林敬相救于他们,乃是处于习武之人的道义,不愿意落井下石。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还真的将当年的恩情记了这么多年,只不过他们却还在想着追杀蓟景曜。
当年,蓟景曜死在了容婳的面前,容婳在惊疑矛盾之中,还是决定将他的尸身焚毁,让他从此绝迹人间,就是怕万一真的被仇家找上门的话,恐怕会被掘地三尺鞭尸泄愤。
那些二流子边说边走,刚转到前院之时,便看见容婳等人肃立在院子里,两队人马被这突如其来的照面,都吓了一大跳。
良久之后,才有人试探道:“那岚……阁主?”
林敬点了点头,拱手道:“原来是诸位帮林某收拾了凌虚阁,林某感激不敬。”
对面的二流子们已经不像当年那般气盛,看得出沧桑了许多,见林敬如此行礼,皆惶恐的连连摆手道:“阁主何须道谢,我们的命都是阁主给的,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林敬道:“其实,你们现在大可不必叫我阁主,当年我已经发过誓了,此生断然不会再重建凌虚阁!”
当年之事,他们都曾经亲眼见证过,便心知林敬此言实属非虚,遂改口道:“总之不管林公子还是不是凌虚阁的阁主,以后若是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烦请随便招呼。”
林敬颔首道:“林某先行谢过。”
一番寒暄之后,众人心知容婳和林敬次此行还有要事,便纷纷下山而去。看着焕然一新和从前几乎别无二致的凌虚阁,林敬的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容婳完全能够理解他内心的感受,因为她也早就把这里当做了一个家。好在这些二流子们提前将凌虚阁打扫了出来,不至于让他们看见阁中衰败的一面,这也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自从到了江南之后,几个小朋友觉得一切都很新奇,尤其是到了凌虚阁之后,更是觉得兴奋异常。容婳和林敬将凝儿和若珩带到了凌虚阁的一处禁室,那里供奉着那岚一族长辈的牌位。林敬将牌位上的名字一一念给他们听,然后便和容婳一起带着凝儿和若珩行跪拜之礼。
紧接着,陆一舟和容夙也带着陆清研庄重的行了拜礼。
其实,此次回来之后,容婳便已经觉得这凌虚阁,乃至整个江南都已经无当年的生气了。这也许是因为阔别了十年的缘故,或者是因为刚回来不曾熟稔,总之容婳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点也不踏实。
众人并未在凌虚阁呆多久,祭拜一番之后,便又浩浩荡荡的出发去往龙吟城。
从凌虚阁去往龙吟城倒是不算太远,驱车不过一日的功夫便已经赶到了城门口。
陆清研因为已经连着坐了好几日的马车,早就安耐不住性子想要下地行走。容夙见已经到了城门口,便也就由着她了。
见陆清研可以下马车之后,另外三个小朋友自然也要效仿,大人们无奈只好将他们一一抱下马车。四个小孩子一下地之后,便撒着欢的往城里奔去,几个大人只好紧随其后。
因为中秋佳节才过去不久,龙吟城的长街上还有张灯结彩的节日氛围,看上去倒还是一派热闹的模样。
陆清研来到街上,觉得一切都好新奇,才半盏茶的功夫,手中便多了诸多玩意儿。什么兔子灯笼,竹蜻蜓,纸风车,两只手都拿满了东西。
容夙见状,只好嗔怪道:“你总是找你爹爹撒娇买东西,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小孩子也要学会取舍。”
陆一舟满脸慈爱的看着陆清研道:“千金难买我们清研的开心快乐。”
容夙摇了摇头道:“这样下去可不行,不能让她养成娇生惯养的坏习惯,你看凝儿,若珩,和阿楠怎么不会这样?”
陆一舟和陆清研一听,便急忙转身去看,结果另外三个小朋友也和陆清研一样,手中抱着诸多一样的耍玩意。
容夙扶额道:“我忘记你每次买东西都喜欢买四份,这些孩子以后会被你惯坏的。”
陆一舟却不以为然道:“夙儿,清研他们和我们不一样,我们生来便生活在血雨腥风之中,但他们却不是。所以,他们有他们的人生和快乐。况且他们现在还小,本是贪玩的年纪。”
林敬在一旁听见陆一舟这话,便急忙上前对着容夙道:“求你了,赶紧让他住嘴吧,我这都听了快三十年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容夙却道:“可我喜欢听啊。”
林敬:“……”
不多时,众人便已经来到了容家府邸,当年的容家府邸乃是整个龙吟城最气派的地方。可是,十年过去了,此番回来,却有种说不出的落败。
众人原本想着要进去查看一番,谁曾想门口竟然还有禁卫军模样的人把守,根本不准任何人进入。那些禁卫军各个肃然而立,看上去十分不好说话。林敬发挥了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勉强才从他们的口中套出了一点消息。
“原来,在十年前,龙吟城便已经成了江南朝廷的一个据点,我想这应该是朝廷的一个策略。也就是说,就算有一天我们同时回来了,凌虚阁可以重整旗鼓,但龙吟城却不行。这样一来的话,就算我们有逆反之心,却也只能空有此心,根本就无法付诸行动。”
林敬沉声交代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众人都陷入了一片沉默。
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舍弃滇北的一切,谁知这江南却不是想回就能回的。
因为无法进去府邸,众人只好先行离去。
而此次众人却心照不宣的朝着滇北的方向回去,小朋友们还小,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出门一趟,却又各个愁眉苦脸。
凝儿好奇的盯着埋头的容婳道:“娘亲,您在哭吗?”
容婳急忙用衣袖擦干了眼泪,抬起了头来道:“没有啊,娘亲只是累了,凝儿跟着我们奔波了好几日了,有没有被累着?”
凝儿摆了摆手,道:“凝儿不累,其实凝儿都知道,娘亲和爹爹,还有姨娘和姨父是想回来看看小时候住的地方。”
林敬在一旁听着,惊诧道:“凝儿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们从未向这些孩子透露过此次回江南的目的,平日里也不曾有说过以前的事情,可是却还是被一个孩子洞悉了。
凝儿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被若珩抢了先,“因为我们是爹爹和娘亲的孩子,自然是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
阿楠是几个孩子之中最古灵精怪的,他学了老蓟的模样道:“这叫天机不可泄露。”
颜秋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便直接拆穿道:“你就仗着你爷爷疼爱你,所以又从你爷爷那里探听消息,你给我过来!”
阿楠做了一个鬼脸道:“我偏不过来,姨娘,您快拦住我娘亲,要不然我的屁股又要开花了!”
众人一听,皆被逗得哈哈大笑。
被孩子们这样一闹,原本阴霾的情绪瞬间消散了不少。
林敬一甩心头乌云,心情明亮道:“此去便是真的不再回来了。”
容婳道:“不回就不回,我们这群人就像是一棵种子,不管撒在何处都可以开花结果。”
陆一舟不动声色的接话道:“那万一是颗罗兰的种子呢?”
容婳不明白道:“罗兰是什么?”
一直静默在旁的蓟连道:“是一种不会开花不会结果,终年生活在地底下,见光便死的稀有植物,作用便是替别的植物培土,提供生长的营养。”
容婳立即反应了过来,冲着林敬佯装生气道:“陆一舟拆我台,你自己看着办吧。”
林敬即刻得令道:“既然夫人有令,为夫遵从便是。”
随即,他又转身对着陆一舟道:“哥,这可就不能怪我了啊。”
说着便作势去追陆一舟,而陆一舟便也配合着闪躲起来。
孩子们看得兴起,纷纷高喊道:“爹爹,快追上姨父!”
“爹爹,你可不能让姨父给追上啊!爹爹,我想看爹爹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