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在村里老实忠厚,从不愿意跟谁起冲突,今天女儿被人欺负了,又离了婚,他本来就窝着一肚子气,没想到儿子也被人打了,他实在忍不住。
刚才又看着女儿据理力争时那勇敢的样子,他一下子受到鼓舞,冲出来为自己孩子撑腰。
有人撑腰,刘粉娥也不怕了,冲上去把儿子抱进怀里。
“我家孩子不懂事,偷吃你家一根黄瓜,我陪你一筐还不行吗?你打他干啥?”
看人家爸妈也来撑腰了,李红娟的气势一下矮了半截。
李大壮连忙笑着打哈哈,“建国叔,别生气了,不就是一根黄瓜吗,明天我摘一筐给狗蛋和狗剩吃。”
林梅花气笑,“现在已经不是一根黄瓜的事,我们家陪你一筐。问题是我弟弟被你女人打了,你们家必须给个说法。
不行就把村长叫来说理,我弟弟不能白挨打!”
林大壮陪着笑脸,“梅花妹子,都是乡里乡亲的,可别为这点小事叫村长。”
村长他们家可惹不起,生产队里的工分可都是他记的,分粮分菜分红薯,称低一点能就让他们一家少吃几天了。
林梅花不依不饶,“我俩弟弟虽傻,也是我爸和我姨的宝贝疙瘩,哪能让谁想打就打?”
她今天就逮住机会揪住这事儿不放,非闹得他们家服软不可,也让村里其他人以后不敢像以前那样随意欺负她弟弟。
“她以后保证不打了。”林大壮说,“可今天这打都打了,她一个大人,你总不能扇回去吧?那我可不答应。”
他媳妇要是被人扇耳光,打的可是他的面子。
“不扇回去也可以。”林梅花瞥了一眼李红娟,“她必须当着邻居们的面给我弟弟道歉。”
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一个傻子小孩道歉,李红娟的脸一阵红一阵黑,这不是把她脸皮扒下来扔在地上踩?
“我就不道歉。”她梗着脖子把头扭到一边。
“三叔,你去叫一趟村长。”林桃花对站在门口的一个本家叔喊,
“别呀。”林大壮连忙拦着,“三叔,村长早就睡了,别为这小事打扰他。”
他回头带着笑脸对刘粉娥说,“婶儿,你看这样好不好,红娟一个大人对一个小孩道歉多丢面子。
不如就让她跟你道歉吧,狗蛋虽傻,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打在他脸上,疼在你心里,她对你道歉是应该的。”
李红娟当然不愿意,可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看出来了,林桃花今天为这事跟她杠上了,要是她不道歉了事儿,这家子怕是今晚要扛到底,她连屋都回不去了。
刘粉娥回头看向桃花,等着她拿主意。
林大壮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林梅花也不想再扛着,趁机就坡下驴。
“好吧,看在大壮哥的面子上,这事儿我们就不再追究了,下不为例。”
李红娟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林桃花说,“就按大壮哥说的,给我姨道个歉,她以前可是打过我弟弟几回了,我姨都心疼死了。”
李红娟想了想,就硬着头皮对刘粉娥说,“婶儿,我也是一时气急。”
有邻居看着,她觉得十分丢份儿,就忍不住补了一句,“你们家以后把孩子看好,别再让他跑出来折腾别人家东西。”
林梅花儿不干了,“你这什么意思?觉得我们家应该把狗蛋关家里吗?他是个人不是猫狗。
我们家以后自然会多教他不动别人家东西,可他跟人不一样,难免有犯错的时候。
还希望邻居们多多宽容一些,别动不动就打,他嘴馋偷吃黄瓜西红柿,我们家好好教育的同时,几倍赔偿,绝不会让你受损失。
村长家的孙子把你一地菜苗都踩了,你连说都没敢说,我弟弟偷吃了条黄瓜,你大耳光就扇上去,当真以为我们家没人给他撑腰?
把孩子打成这样,让你给我姨道句歉就这么难吗?”
见林桃花说的在理,邻居们纷纷点头。
有人帮腔说,“红娟,这事儿你确实做的不对,狗蛋儿也是个可怜娃,你咋能忍心打呢?”
“是啊,你家儿子跟狗蛋儿差不多大,心善一点儿,才能给自家娃积福。”
李红娟被大家说得脸红到脖子根儿,知道今天不道歉不行了,就低着头对刘粉娥说,“婶儿,这事也怪我,一个大人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你是婶子辈,就别生气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第一次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歉,刘粉娥长长出了一口气,觉得从未有过的舒畅在心中流淌。
林梅花拿出一角钱放在院中的桌上,“这是赔你的黄瓜钱。”
这一角钱能买一斤多黄瓜,想让她赔一块,李红娟做梦去。
“狗蛋,跟姐回家吃煎饼。”林梅花牵起弟弟的小脏手,在大家的注视之下离开了李红娟家。
刘粉娥和林建国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跟在后面回去了。
回到家,林桃花打来水手把手教狗蛋儿洗脸洗手,边洗边说,“狗蛋,以后想吃什么跟爸妈和姐说,我们给你买,再不能偷偷拿别人家的,是会挨打的。”
狗蛋似懂非懂地答应着,还不忘回头盯着这个大姐。
这个姐姐以前不愿不搭理他,总凶他是脏泥鳅闯祸精,他也不敢靠近。
今天她不但没凶他,又是给他剥瓜子儿吃,又是教他洗手,他就不躲了,乖乖地学着。
刘粉娥站在一边看着,眼圈都红了。
桃花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对两个弟弟这么好,这么护着,让她心里很是感动。
她以前总是担心,他们两口子死了以后,这两个傻儿子谁来照顾?如果他们有这个大姐好赖照应着,也不至于沦落到被饿死的地步。
“桃花,快来吃煎饼。”刘粉娥卷好一个煎饼递到林桃花手中。
林桃花接过来递给狗蛋,狗蛋开心地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吃开了,还忍不住向大姐身边靠了靠。
看着刘姨顾不上吃饭,又忙着去给躺在炕上的狗剩喂饭,一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林桃花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这个家可真是称得上一穷二白,她这个闺女以前不懂事,光知道打扮得漂漂亮亮往外跑,全家就靠父亲在生产队里干活。
他一个人挣工分分的粮食根本不够全家这么多口人吃饭,生活实在难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