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澜二百二十一年十月初一,寒衣节,又称祭祖节,民众称为鬼头日。
大家都会在这一天扫墓,纪念去世的亲人。同时,这一天也标志着严冬的到来,也是为身边至亲之人送御寒衣物的日子。
气温骤降,街上的花花草草已经凋谢,行人也少了许多。
景云墨的屋子里早早点起了炭炉供暖。
他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留恋被窝里的温暖。一天十二个时辰,如果不是必要时刻,比如吃饭、睡觉、上厕所,他是绝对不会离开一步的。
“少爷,老爷回来了,给你带了礼物,在书房等你呢。”
月儿推门,带进来一股子寒气,只见她家少爷离老远就伸手喊停。
好吧,嫌弃她太冷了。
她摊摊手,坐在炉子旁边,搓手哈气,四肢的僵硬感终于褪去,全身热了起来。
“这样可以了吧?”
景云墨特别怕冷,刚入冬就想罢工,体内仿佛有只小精灵在叫嚣,你该待机休眠了。
但是老爹的命令不敢不从,艰难的起床,换上厚的衣服就出去了。把手蜷缩在袖子里,一个手指关节都不肯暴露在空气中。
他用脚尖踢了踢门,示意自己到了。
景辞开门,看他儿子这副畏寒的模样不由笑了出来。
“寒衣节真的很适合你。”
景云墨探头,发现书案上有包装精美的大盒子,眼睛一亮,跑过去就拆开了。
是披风,这么漂亮的狐裘他还是第一次见,雪白雪白的,一点杂色都没有。
手摸上狐狸毛,松松软软的好舒服,忍不住惊叹,“爹,这也太好看了吧。”
景辞知道他爱美,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生了个女儿。
“喜欢就好。还有,最近少出门,外边不太平。”
他算一算啊,从周维生辰落水以后,就变得一点冷都不能碰,身体受不了。基本就一直宅在家了,除了偶尔去过几趟仙林酒楼。
去找那个人,可惜一直没见到,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窝里过,出于关心时政,问道,“怎么了?”
景辞神色黯然,“西北那边估计快要开战了,很多边陲小镇已经被敌军偷袭,百姓一路向东逃难。京城怕是会掀起一阵暴乱。”
“西北?不是四皇子在镇守吗?”
他记得,安南和四皇子关系最好,无影还是四皇子从战场带来送给他的。
从军中得到消息一定比普通人早太多,难怪最近他杳无音讯。
“是啊,这一次事发突然,毫无预兆,打得西北军措手不及。朝廷可能也要派兵增援了,就怕边关失守。”
景辞虽说是商人,但爱国之心不比将士们差。他已经捐了大量的银子,能做的都做了。
绝境中的人,为了寻求生路,什么都干得出来。
世道太乱,只是担心他儿子被误伤罢了。
如同景云墨的猜测,安南早在半个月之前就换了身份,隐秘出城亲自去送屯下的粮草。
事关战争胜败,将士生死,给任何人他都不放心,加上他四哥处境艰难,必须去协助四哥站稳脚跟。靠那群只会勾心斗角吃空饷的废物,怕是坚持不了太久。
安南先行,连夜奔向西北边境。
接连十日有余,路上不停地换马骑行。
趁天色未亮,偷偷潜入了四皇子的军帐。
安弘霖睡眠极浅,戒备心强,早已听到帐篷外有动静,以为是刺客偷袭,就合眼假寐,避免打草惊蛇。
安南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颈动脉处。
“四哥,是我,安南。”
安南一动都不敢动,丝毫不怀疑四哥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了结了他。
安弘霖靠声音才认清来人,收回匕首厉色道,“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我们的人比我慢一些,预计二十日后到。”
他的手已经被冻伤,安弘霖看到以后有些心疼,从柜子里翻出药,给他抹上。
“你休息两日,赶紧启程回京。消失这么久,太子会起疑的。”
安南粲然一笑,胸有成竹,“你不也没认出我来,说明这人皮面具还挺好用的。宫里那边有个替身在,不会露馅的,放心吧。”
就算是安弘霖整日待在军中,心思没那么细腻,也被感动到了。
“没关系,你就把我留下,当个普通战士,插在你的队伍里,没人会注意的。”
谁成想,他四哥毫不留情直接拒绝,“不行,太苦了,也太危险。”
“四哥,大战在即,你连亲信都没几个,要我怎么心安理得地回京。”
安南横了心,死活就是要留在这里了。四哥待他如亲胞弟一般,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撒手不管。
安弘霖摆摆手,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你脾气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给他找了套干净衣服换上,兄弟二人盘腿坐在榻上,中间放着一壶酒。
安弘霖知道这个弟弟是滴酒不沾,但现在情况特殊,斟满一杯递给他,“就一杯,少喝点,暖暖身子。”
安南挑眉,其实他早就开始喝酒了,只是酒量不太行,他四哥常年在外不知道罢了。
“这什么酒,这么辣。”
本来还想炫耀一下,结果整个人都不好了。
安弘霖失笑,都十八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普通酒而已,不过比寻常的浓度高一些。我一般用它来消毒。”
安南五官皱在一起,“好了好了,我不冷了。”
这张脸,他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卯时全军集体操练,营帐里没有人,你在这里安心歇下。人皮面具稍微摘一摘。”
人皮面具材质不透气,一时应急还可以,长时间佩戴会皮肤发痒,敏感些的还会引起溃烂。
安南点头如捣蒜,这件事他也很担心,现在只是无奈之举。
和景云墨几次相处,都发现他会偷偷看自己,有时候还会看愣神。要是没了这张脸,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正眼看他,所以一定要好好爱惜。
母亲去世后,只有两个人是他的例外。一个是他的四哥,当年初入宫,唯有四哥保护他,真心对他好。另一个就是景云墨,这是他认认真真想保护的人。
远在京城的景云墨不知道自己被人说颜狗,突然打了个喷嚏,还以为是屋子里进了寒风,骂骂咧咧的喊月儿闭紧门窗,将垂在床边的被子压在身下,捂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