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陈家、杨家和赵离攸倒了之后,前朝后宫皆是戚媱的天下。
方才回到后宫,宫中内务府就已经接到消息,将皇后居住的长乐宫给收拾出来了。陈贵妃僭越,以贵妃之位强行入住皇后宫殿。所以长乐宫正殿的一应设施都在,只需要重新打理即可。因而动作很快,戚媱回宫直接就住在长乐宫了。
概因皇帝刚刚回朝,便罢了两天早朝,在养心殿休息。老皇帝身子自从去藏馥宫便隐隐有些不妥,加之舟车劳顿,他下车辇之时便脸色不好,有了反胃之感。方才到宫里,就被徐化搀扶着去养心殿睡下了。
戚媱正换上寝衣,便听身边的宫女来禀报。“娘娘,杨惠妃求见。”
“她怎么这时候来?忒没眼光。”玉锦冷冷的说了一句,将戚媱的长发用梳子拢到背后。她手上拿着方才拆下来的最后一只金钗,放在梳妆台上。
戚媱摆摆手,说:“惠妃这时候过来必然是有事儿,不然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来见。”
“让她等着吧。本宫方才回来,身子疲乏。你且说我已经睡下,她自然该知道怎么做。”
玉锦看向那通传的奴婢,说:“还不快去!”
“是!”宫女连忙跑出去,将这话转达给杨惠妃。
杨惠妃一听,脸色越发苍白。却仍旧只能强撑着行礼,说:“臣妾明白了,便在此处等娘娘醒来。”
那宫女拂身回到宫殿之中,只留杨惠妃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宫门前。她这几天因着杨太傅的事儿哭过几回,又忧思过度,如今身子不大好。站在那里不过片刻便额出虚汗,唇色全无。全靠着身边的宫女扶着,才勉强站稳。那宫女看着自家娘娘的模样,满心满眼的心疼,却又说不出什么话。她家娘娘自来身体不好,虽不至于时常生病,却也是孱弱的。
如今这宫外日头还不算大,等会儿日头出来了,自家娘娘只怕还要受更多的苦头。
不知过了多久,待戚媱醒来时,日头都已经升上正空。问起杨惠妃,玉锦说已经在外面站了半个时辰了。
“还真是有毅力,现在还能撑着。”她自然也知道杨惠妃的身子骨,因而才有这句感慨。“罢了,给本宫梳妆吧。让丫头带她进来,在外殿候着本宫。”
“是,奴婢明白。”玉锦招来和宫女,让她去外面传杨惠妃。
杨惠妃扶着宫女的手,脚步虚浮的来到外殿,却是不敢做。仍旧站在一旁,微微靠着椅子借着宫女的力道站在那儿。一见戚媱收拾妥当走出来,便上前行叩拜大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她跪在地上,甚是恭敬。说话时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身子不适还是害怕戚媱这个皇后。
戚媱已经为难她这么久了,看她像个面团儿似的任人揉捏,顿时失了兴味。所以直接叫起,也不赐座。“本宫方才醒过来,却不知惠妃何事如此着急?”
“娘娘,臣妾却有一事。”杨惠妃又跪下去了。“娘娘,求娘娘替臣妾在陛下那里美言。臣妾的父亲一定是无辜的,决计不会做出那等残害兄弟的事。求娘娘与陛下明查啊!”
杨惠妃能被杨家送进宫,自然是有些聪明的。她不去求皇帝,偏过来求皇后。正是因为她清楚,如今的朝堂已经没有陈家杨家的地位了,只有她齐皇后的威严。整个大云与其说是姓赵,不如说姓齐。
如今她过来,只求皇后能饶她家男丁一命。正如陈家一般,她们杨家嫡支这一辈也就一个杨卓文。她作为长女,实在不能眼看着杨家绝后。可恨朝廷她无人可用,唯一交好的陈家也倒了。这才走投无路,过来自取其辱,求齐皇后开恩。
戚媱漫不经心的觑了一眼她,说:“惠妃,你该知道这不是你的一面之词就能开脱的罪责。陛下查出来的就是杨太傅,所以也只能他。”
“陈老将军刚刚为陛下立下大功,却在庆功宴上被毒死。这个事就是杨太傅犯下的,不可转圜。”戚媱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杨惠妃。“惠妃,你何时变得这般愚蠢了呢。”
“你如今是罪臣之女,还忝居四妃之首,你如今应该感谢本宫感谢陛下。而不是在我这里哭诉。”戚媱这句话,彻底掐断了杨惠妃的希望。杨惠妃如坠冰窖,她愣愣的看着上面珠链后,坐在凤座上的戚媱。戚媱只是淡淡的笑着,但是她无意间垂眸看向杨惠妃时全是讽刺。这是……拒绝了。
“玉锦,送客。”戚媱挥了挥手,让玉锦送客,自己起身回到内殿。
杨惠妃失魂落魄的离开长乐宫,她苍白的说:“本宫真是,走到绝境了。”
惠妃说完这句话,回到瑶华宫之后便睡下去了。玉锦过来宣旨的时候,惠妃已经发烧起不来了。
玉锦便不让她起来,直接宣读懿旨。“瑶华宫惠妃杨氏德不配位,着即废除惠妃之位,降为婕妤,钦哉。”
杨惠妃躺在床上,颤抖着嘴唇说:“臣妾,接旨。”
玉锦将懿旨交给杨婕妤身边宫女,行礼告退。夕阳西下,瑶华宫正殿中寂寥非常。杨婕妤直接昏睡过去,徒留宫女慌张的哭喊声。
“娘娘,杨婕妤病倒了。”玉锦说。
“病了就病了吧。如今杨家在天牢之中,咱们也没必要多费精力。”戚媱道:“准备准备,咱们也要开始出大招了。”
“是。”
彼时,西夷王廷。
赵玉容从王后宫出来,便直奔大汗殿。彼时大汗正在殿中接见大臣。等到里面的大臣出来,赵玉容这才走进去。
“大汗。”赵玉容喊了一声,立在西夷大汗面前。
“左夫人,怎么回来了?”大汗粗声粗气的问。
赵玉容拂身,轻声道:“大汗,王后有新动向。”
“哦?”大汗抬头看向赵玉容,“说来听听。”
赵玉容便将王后对自己的拉拢和说的话和盘托出,当然,对自己进行了美化。
大汗皱了皱眉,一双牛眼瞪着道:“她如今不过秋后的蚂蚱蹦跶不起来。反倒是你,上赶着过来和我说,是为了什么?”
“妾对大汗忠诚,所谓一仆不侍二主。妾既然已经出口效忠大汗,自然不能背叛。因而过来向您禀明。”赵玉容拂身站在那儿,如是说道。
“当真是大云人,说话做事都如此圆润滴水不漏。”大汗狠狠地盯着赵玉容,那双眼睛定定的定着赵玉容,带着戒备和审视。
“妾如今是大汗的妃子,自然心向大汗。”赵玉容轻笑。
大汗忽然大笑,说:“好夫人,当真是我的好夫人。”
赵玉容笑着没说话。
随后大汗让她离开,回自己的宫殿去。赵玉容离开大汗殿之后,慢悠悠的走在大道上。孟云问:“公主,您为什么要将您和王后之间的事儿说给大汗听呢?您这样不会两边得罪吗?”
“王后想做的莫过于离间我和大汗。拉拢我,成功了也就为他儿子拓拔晟拉拢一个好资源。没成功,我也就是被双方猜忌,成为弃子。”赵玉容摇着扇子,淡淡的说:“她大概没想到我会和大汗直接交代了这件事。”
“因为这是剑走偏锋。”赵玉容说。
“您不担心大汗直接对您翻脸不认人吗?”孟云听完赵玉容的话,只觉浑身冷汗。倘若赵玉容没有告诉大汗她和王后之间的事,大汗必然以为赵玉容背叛了他。王后因为赵玉容背叛了大汗投靠她,不说王后会如何做,拓拔晟一定会对赵玉容有所戒备。很有可能在利用完赵玉容之后就将她丢开一边,甚至为了让她保守秘密,直接将她弄死也未可知。
倘若赵玉容剑走偏锋没有成功,那她就是双面间谍,两边不信任。大汗说不定今夜就会派人过来杀了她。但是看赵玉容的样子,她是笃定自己成功了。
“可,您怎么就笃定大汗不会对您有所猜忌并且伤害您呢?”孟云百思不得其解。
“他猜忌了,也有一瞬间想杀了我。”但显然他没有。赵玉容不顾孟云震惊的神色,接着说:“因为他需要我,因为他缺人。”
“如今右夫人母国与王后母国都是虎视眈眈的,王后死后,王后母国在西夷的纽带就没有了。而右夫人母国肯定想扶持右夫人登上王后之位,但王后母国必然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他们会想办法送新的和亲公主过来。不说是王后,也要守住王后的位置让右夫人上不去。这样两国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对手。然而大汗已经不想自己的后廷掌控在他国女人手中,所以他需要一个人来帮他完成针对后廷女人的计划。但这个人不能是未来的西夷人王后,因为他不想因为这个西夷人王后针对他国公主而惹来联姻国的仇恨。所以这个人选不能是西夷人,如今后宫王后要死了但右夫人无人制衡。只有我,只有我是大云人,地位足够高,能够针对右夫人和王后母国会送过来的和亲公主。”
赵玉容转头看向孟云,问:“你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