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杨然走出校门准备去送报纸，就看到陈凯穿着一件厚实的大衣，带着手套，身旁还停靠着一辆黑色的自行车。
风很大，旁边干枯的树都在摇晃，空气里的寒冷像刀片一样刮过杨然的脸颊。
他走到陈凯面前，看到他鼻子和脸都冻得红红的，头发也被风吹乱了，不禁心疼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陈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皱着眉头抱怨：“妈的，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早起来送报纸的？老子早上出门差点死外面了！这也太冷了吧！”
杨然看着他冷得缩脖子，便摘下了自己黑色的毛线围巾，缠在他脖子上：“觉得冷就早点回学校吧，教室有炉子。”
陈凯低下头，捏了一把脖子上还留有杨然身体余温的围巾，耳根瞬间红了起来，嘴上却在不满的嘟囔着：“我来都来了，你现在让我走？还不赶紧上后座，一会咱两都要冻成冰雕了！”
杨然犹豫了一会，最终坐上后座，虽然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堵在胸口的时候，全化成了感动。
陈凯一直迎着寒风刺骨安静地踩着单车，杨然就算戴着手套也很冷，还要抓着铁质后座，于是把手缩进衣服里，可这样又抓不稳后座。
就在这时，车子突然经过陡坡，踉跄摇晃了一下，令杨然下意识的伸手拽住了陈凯的衣领，脸猛得贴在了杨然后背上。
这一碰撞，让两人都怔了一下。
杨然像是触电一样，赶忙从陈凯的背上弹了开来，双手背后，紧紧的抓着后座，磕磕绊绊的呢喃着：“对，对对不起。”
陈凯没有说话，而是在前方的巷子口停下，背对着杨然，把他的双手塞进自己衣服口袋里。
杨然感觉大脑“轰”的一声，把脸炸红了。心也漏跳了半拍，手僵持着不动。
陈凯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轻柔：“你就这样抓着我吧。”说完就重新踩上脚踏车，继续骑行。
杨然低着头，想要把手缩回来，可双手根本不听他的使唤，反而牢牢的拽紧了陈凯的口袋。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像打鼓一样敲得生快，杨然看着陈凯宽厚而踏实的后背，脸越来越红。
……
陈凯，你再这样对我好，
我可要自作多情了。
……
杨然挨家挨户的送着报纸，陈凯就推着自行车，挨家挨户的陪着他，两个人虽然话不多，但气氛却异常的温馨。
杨然偷瞄着身旁的陈凯，看着他细长的双眼，纤长的睫毛，柔软的发丝，微微翘起的嘴角，会在忽而明亮的路灯之中闪现，直到天完全亮起，初晨的阳光勾勒出他下巴完美的弧度。
仔细看的话，陈凯原来这么好看。
很难形容杨然此刻的感受。他不是女孩子，不会像女孩子那般容易心软。但这一次，他真的感动了。他从未想过有一个人会为他做这么多，会如此在乎他的事情。明明除了哥哥，这世上已经找不到关心自己的人了。但身旁这个男人，却出现的那么措不及防，措不及防到他甚至忘记了两个人都是男人的身份。
杨然甩了甩头，努力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跑出脑外——
不要多想了，陈凯只是一时兴起，热度过去了也就真的过去了。
陈凯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了？”
“没什么。”杨然指了指前方居民楼：“那是最后一家，送完我们回学校吧。”
陈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心疼：“你每天都是起这么早，跑这么多家送报纸吗？”
“嗯。”
“一个月能给多少钱？”
“十八大洋。”
“……”
杨然送完最后一户报纸之后，陈凯将他载到了学校附近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你先进去吧！”陈凯倔强的撇着嘴：“让别人看到咱两一起进学校，还以为我早上来接你上学了呢！”
杨然愣了一下，早上还满心的感动，被陈凯这一幼稚的操作又弹没了。他皱了下眉头，心里嘀咕着：怎么搞得跟偷情一样。
懒得和陈凯计较，杨然轻“哦”了一声，径直的朝学校门口走去，却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又被陈凯叫住了。
陈凯指了指脖子上他的围巾，有些羞涩道：“这个东西，我当报酬不还了啊！”
“嗯。”杨然转过身，嘴角抑制不住的开始上扬。
……
这件事之后，陈凯在杨然的心目中产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每天来到学校，他都会像习惯一样想起那个早上，像习惯一样想起那个骑自行车的人。
也开始刻意的去留意那个人，这是杨然第一次在学校里留意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情。慢慢的，他也知道了一些关于那个人的事情：上课的时候喜欢睡懒觉；每天午饭都吃的很快；不喜欢喝茶喜欢喝咖啡；身后总是小弟跟着，但似乎并不讨他喜欢；还有就是……他笑起来，特别阳光。
怎么总能看见他啊？
杨然转动着钢笔，偷偷观察着正爬在桌上，睡着懒觉的陈凯。心想就算自己从来没有刻意去找过，但这个人的身影还是会经常出现在眼前。
是想要和他亲近吗？好像不是。不仅不是，自己还有些害怕亲近。
“小少爷！”
就在杨然陷入苦闷之际，石九与他擦肩而过，冲到了陈凯面前，伸手晃了晃他的肩膀：“小少爷你快醒醒！我听说下节课有考试啊！”
“嗯？”
陈凯缓缓抬起头，揉着睡意朦胧的双眼看向石九：“你说什么？”
他的嘴角疑似还挂着口水，那微微张开的深色眸子里满溢着迷惑和朦胧，一改往日脾气火爆的大少爷，竟让人觉得分外可爱。
杨然看着这样憨态纯真的陈凯，嘴角再一次不经意的上扬，却在扬到一半的时候，怔住了，表情瞬间凝固，跟着整个人也僵硬在了原处。
随着心跳的砰砰加速，他终于意识到了，
这种不受控制的瞩目一个人，
其实……
就是初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