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倔强的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继续背对着他不说话。
杨然看他郁闷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开始主动和他找话题：“你明天陪我出去好吗？我今天买了些新衣服，明天想去理个发，过阵子我会去找工作，然后我……”
陈凯一惊，转身直接从床上弹坐了起来：“找个球找！你这样子怎么出去工作？而且你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吗？被警察局发现怎么办？我还得想办法捞你吗？”
陈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激动，本来杨然想重新拥有自己的生活是件好事，连张医生都说过尝试着劝说他走出去，但为什么就是很生气呢？仿佛杨然一步步变好，就会不再需要自己，就会去离开，那种刚攥到手心里又要失去的感觉，让他很慌张，慌张到只能用生气来掩饰。
杨然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过了好久才开口：“我不可能一辈子被你关在这里吧？”
陈凯愣了几秒，不忍心看他落寞的神情，于是重新躺下，并用被子捂住头：“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想那么多干嘛！我几天没睡了，困了，不说了！”
杨然垂下眼眸，带着些许无奈和失落，小声嘟囔：“是谁说……每天都要和我说最起码一百句话的……”
陈凯怔了一下，随后心跳开始砰砰加速：怎么听起来感觉他这么委屈呢……好像还有点可爱……不对，是超可爱！……咳咳，真是的，我跟他较什么劲儿？！
想到这里，陈凯猛得坐起身来，对着杨然大喊了一声：“我错了！”随后挠着头，幽幽的说：“一百句，今天的……我们继续吧。”
可以让我靠近一些了吗？
即使只是一点，也足以让所有不快烟消云散。
把想说的都说出来，你能不能稍微安心点呢？
不管怎样，我会尽我所能去保护你的。
和杨然对视了十几秒后，陈凯忍不住了，主动开口：“那个，你总得说点什么吧……我找不到话题了……”
杨然呆呆的看着他，还是一言不发。
陈凯感觉自己尴尬极了，但是又不得不继续找话题：“你是不是不想用我的钱？还是怕被我家人发现？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事情没有想的那么坏，而且钱的事你不要担心好不好……”
说着，他起身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各个娱乐场所的门票，并在杨然面前一张张撕掉，边撕边淡淡的说：“就这些垃圾玩意儿，每个月都要花去我一大笔钱，现在我把它们都撕了，好像就多出来好几千大洋。”
陈凯撕完各种娱乐场所的门票后，冲杨然嘿嘿一笑：“把这些钱花在你身上，顿时感觉有意义多了。简直就是赚大发了啊！是不是？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杨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陈凯双臂伏在杨然的床边，望向杨然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然然，你能不能试着只考虑自己，不要总是考虑别人。你开心幸福，不也可以给别人带来快乐吗？最起码可以给我带来快乐。”
杨然愣愣的看着陈凯，感觉自己就快被他眼底的温柔溺到窒息，他伸手去拨陈凯额头前的乱发，随后迎着陈凯有些诧异的目光，柔声说：“你，额头露出来好看。”
陈凯被他的举动撩的心头一紧，脸都跟着红了，他抚着自己的额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好像还是头一次夸我长得好看……”
杨然歪着头看他：“是吗？”
陈凯：“是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受女孩子欢迎，追我的大家闺秀可以从海河排到黄浦江！就你不识货，见了我还跑。”
杨然：“哦。”
陈凯：“对了，说道海河，我听说那里新开了一家牛排特别好吃，要不改天我们试试？”
杨然：“好。”
陈凯：“你还记得林秀妍吗？她现在可风光了，自己开了个歌舞厅，招了一大堆漂亮姑娘做舞女，等你心情好一点，我带你见美女去！……啊，呸呸呸！你还是不要见了，就看我好了，不然我会吃醋的！”
“那个，凯凯……”杨然突然打断了陈凯的絮叨，像想起什么，转过身，在床头抽屉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了他：“这个你还喜欢吗？”
陈凯疑惑的接过纸袋，打开一看，是冰糖葫芦，被杨然包的很严实，一点也没有受到损坏，鲜红的山楂裹上了糖浆，也裹上了陈凯柔软的心。
陈凯抬起头，看到杨然嘴角浮出了浅浅的微笑。
他笑了，真好看。
陈凯收起眼底的湿润，拿出袋子里的冰糖狐狸，抑制不住的开心：“好久没吃过这个东西了，你什么时候买的？”
杨然：“让张婶陪我出去买衣服的时候，遇到了卖冰糖葫芦的摊位。”
陈凯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发现它一点也不酸，还甜的要命：“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喝醉酒，闹腾着要给我买冰糖葫芦，结果跑到百货商场，老板说他那里不卖，你就把自己全部的钱给他，非要买，弄得老板哭笑不得，拿你没办法……”
杨然听罢笑的更开了，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是吗？所以你才故意整我，说要吃冰糖葫芦吗？”
陈凯被他这个笑容融化了心脏，感觉浑身酥酥麻麻的，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幸福的样子。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着杨然那张白皙的脸庞，声音柔情似水：“我好希望，现在，未来，你都在我身边。”
这天晚上，陈凯做了一个美梦，梦里杨然对他灿烂的笑着，就像他们在那时在一起的时候一样，表情里没有痛苦没有迷茫，有的只是对对方深情的爱意，他好久没有睡的这样香甜安逸了。
杨然看着熟睡的陈凯，嘴角不经意间泛起了微笑，他悄悄爬下了床，靠着陈凯的身边躺下，并将头轻轻的抵在他的后背上，小声喃喃了句：“晚安，凯凯。”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也没有什么是回不去的情。
……
第二天，陈凯特意没有去赌场，而是陪杨然回到了他的老家，那个被地震毁掉的村庄。
走进杨然的家，里面除了破旧霉味，完全没有人气，冷冰冰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陈凯揉了揉鼻头，皱起眉头：“你怎么想来这儿啊？拿东西吗？要用什么直接买就好了啊。”
杨然走到自己房门前，打开门，淡淡的说：“我在这里住了六年，这里曾是我唯一的家。不过今天之后就不是了。”
陈凯：“……”
杨然蹭了一把桌上的灰，回头冲陈凯微笑：“这里马上就要拆了，我想把东西处理了，你帮我一下吧？”
陈凯愣了一下，面对这样天使般的笑容，没有人能拒绝的了吧？
他“哦”了一声，开始帮杨然收拾起了屋子来。心里总觉得，体会到一种不舍和无可奈何。不过收拾好过往，也可以迈开步子向前了吧？
陈凯抱着杨然整理出的大箱子，陪他去了一趟垃圾回收站。
老板称了下箱子，风轻云淡的说：“也没什么值钱东西，二十大洋要不要？”
陈凯皱眉，转头对杨然说：“其实我们不缺这点钱，要不带回去吧，没必要非卖了啊？”
杨然摇了摇头，对老板了句：“要。”
回来的路上，陈凯开着车，侧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神情落寞的杨然，问了句：“心里难受？”
杨然低下头，轻叹一口气：“三代人，几十年的家，就值二十大洋，是不是很讽刺？不过也好，现在什么都没了，我也就没了牵挂。”
陈凯的眉头皱了一下，猛得转动方向盘，将车停到了路边，随后迎上杨然诧异的目光，伸手将他有些冰凉的手紧紧握住——
“不，你还有我。”
……
一个小时后，陈凯将杨然在家里安顿好后，就去赌场忙碌去了。
刚到赌场门口，就感觉身后有人拍了下自己，回过头，看到林秀妍穿着一身浅紫色绣花旗袍，正冲着自己媚笑。
“你最近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忙什么呢？”林秀妍冲他摆了个鬼脸，好奇的问。
陈凯横了她一眼：“再忙能有我们林老板娘忙吗？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想赌博了？”
“快算了吧！”林秀妍努了努嘴，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挂上坏笑：“我听刘亮说你最近照顾人，但他又不肯告诉我你在照顾谁……怎么？你是交女朋友了？”
陈凯将头撇向一边，没有说话。
林秀妍看他没有否认，便来了兴趣：“不会是你们店那个婉儿吧？眼睛大大的，说话软软甜甜那个？”
陈凯：“……不是。”
林秀妍猜不着了，开始自言自语：“啊？哪能是谁呢？哪家姑娘这么粘人，能让我们小少爷天天陪着啊。”
黏人？不存在的，不自闭都已经很好了。
陈凯尴尬的笑笑：“他应该属于特别安静哪一种吧。”
林秀妍“哦”了一声，随后颇具深意的看着他：“你现在口味变化很大嘛！有没有照片啊？应该很漂亮吧？”
陈凯不耐烦的摆摆手：“别这么八婆，以后你会知道的！”
说着就往赌场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