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绵一滞，却也无法反驳，姜萼虽说修为不如他，但姜萼的辈分却比门中大多数弟子高一些，因为他是明华仙尊的弟子，无论他愿不愿意用这个名号，方华之的影响都在那里。
而且极天阙门风清正，即便是不服，也不能摆在明面上光明正大的去挑衅，私底下若是做小手脚，一经发现，轻者重罚，重者逐出师门，所以门中人敢传姜萼对方华之有爱慕之心，没人敢说姜萼是个废物，除了和姜萼同批或次批进入极天阙的弟子，新入门的弟子一概不知姜萼是在筑基五层吊了十一年的人。
但或多或少，都听说过，明华仙尊的弟子，至今还未突破金丹期。
陈绵带着的一队弟子恰巧就是对姜萼不满的人，此刻跟着陈绵不吭不响的走到队伍的最后，都用眼睛看着姜萼。
姜萼其实并不喜欢这样，但他是明华仙尊的弟子，未到金丹期又如何，气势上不能输。
幸而他长的好，不笑的时候看上去自有一派端庄正气的模样，堪堪维持住了不苟言笑的形象。
这里显然就没有上一个芥子空间那么好对付了，石窟深处四通八达，迷宫一样，姜萼看着周围的通道，停下了脚步。
陈绵忽然道：“姜萼师兄，就在这里等着吧，你看这里洞口四通八达，妖怪可以从这里袭击我们，但我们找他也太费力了，不如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其他弟子纷纷应是，姜萼被他一通抢白，也不好说什么：“好巧，师弟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是吗？能帮上师兄那就太好了。”陈绵弯起眼睛笑笑，“那我们各自说说擅长什么吧，这样也好因地制宜。”
他们一行十个人，姜萼剑术较为出众，还有三个主修结界之术的，陈绵是单灵根，术法好，其他弟子资质持平，都能补一补。
洞口八个，堵住了七个，三个主修结界的分站阵脚，如果那妖怪从唯一一个入口进来，就伺机把他禁锢在这里围杀。
姜萼和陈绵中间就是那个没有被封闭的入口，虽然姜萼对陈绵印象并不好，但目前为止，他们两人算是这一队弟子中实力最强的人。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周围只有海水缓缓流淌时的轻微声响，姜萼都有些松懈。
他久久等不到妖精出来，忍不住又去找方华之的身影。
陈绵注意到姜萼在四处张望，问道：“姜萼师兄，你在找什么？”
姜萼刚准备说在找方华之，忽然顿住，心不在焉道：“……没什么，只是在想那妖怪怎么还不出来。”
“是啊，我们等了好久，不会跟上一次那个螃蟹一样，躲在石头后面吧？”结法阵的弟子也放松下来，松开了手印，“明华仙尊呢？怎么也没见到他。”
“明华仙尊也来了吗？”陈绵天真道：“明华仙尊是为了保护姜萼师兄才进来的吧，是担心你被金丹期的妖怪伤到吗？以前从来没有师尊跟进蜃海秘境的例子，姜萼师兄，你好像没断奶的小孩子哦。”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看向了姜萼，姜萼脸上一紧，解释道：“可能师尊到此有别的事吧。”
跟着姜萼一起的弟子也忍不住解释道：“明华仙尊应该不是特地进来保护姜萼师兄的，之前那个芥子空间里，明华仙尊就没有帮忙。”
陈绵眨了下眼睛：“可姜萼师兄不也是靠着剑打赢的吗？”
这句话一下子让气氛凝固了起来，其他弟子也不好再说什么，纷纷别过头去。
姜萼被惹恼了，他握着回雪剑，看向陈绵，刚想说什么，陈绵先他一步开口：“姜萼师兄对不起，是不是我说话伤到你了，对不起啊，我年纪小，还不知道怎么和长辈打交道，先给你赔不是了。”
姜萼蹙眉：“你这不是”
“姜萼师兄，你过分了。”陈绵后面走出一个弟子，他稍微高一些，伸手挡在陈绵面前，打断了姜萼，“绵绵说的是实话，你生他气做什么，别是真的心虚了吧。”
姜萼被他们二人一唱一和，弄的反倒成了恶人，他情绪一起来耳廓就容易发红，此刻赤着脸，看上去竟然当真有几分像是被戳破心虚后的恼怒成羞。
姜萼尚且没想好怎么反击，脚下的水流忽然震动了起来，不是流淌的震动，而是仿佛整个芥子空间都被晃动起来了一样。
姜萼第一时间将回雪剑插在石窟上稳住身形，果然，下一刻整个空间都倾倒了过来，宛如满地乱滚的弹珠，天旋地转间，其他弟子各自使出法术开始保持平衡。
“是不是蜃海秘境出了什么问题。”陈绵一手抱着石窟中垂下的钟乳石，面色微微凝重，“我们应该给门主发求救烟花，姜萼师兄，快喊明华仙尊出来啊。”
姜萼看了他一眼，如实道：“我不知道师尊在何处。”
陈绵一愣，道：“姜萼师兄，这个时候你还要和我置气吗？蜃海秘境深不可测，届时我们会丧命于此的。”
众弟子都看向姜萼，陈绵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成心的，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挑起众人对姜萼的敌视，姜萼忍无可忍，勾起嘴角冷笑道：“陈绵师弟，你是觉得我和你一样幼稚？照你说的，师尊是特地进来保护我的话，这一刻他就该出来救我了，但是他不在这里，你不明白吗？”
“姜萼师兄你不要生气。”陈绵又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道，“既然如此，还请姜萼师兄快快联系明华仙尊吧，我们的性命，可都在你手上了。”
姜萼不想搭理陈绵，但却不能置其他弟子于不顾，他指尖凝出一团灵力，刚准备给方华之千里传音，忽然后脊生凉，他来不及思索，回雪出鞘，反手一挡，尖锐利器磕碰在剑锋上发出刺耳声响，姜萼生生扛下了这股蛮力，喊道：“他出来了！结阵！”
弟子们还在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发愣，陈绵第一个反应过来，抬手捏诀，做了个最简单快速的束缚阵法：“别傻愣着啊！”
那三个专司结界的弟子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结阵，姜萼受到的力变小了，他反过身，用回雪挽住来者双手，抬头一看，倒抽一口凉气。
这可不就是他在鲛人墓中见到的鲛人。
其他弟子都是第一次见到鲛人，南海鲛人一直是美丽而梦幻的传说，有着长而绮丽的鱼尾，而面前这个鲛人浑身青白，身上多处腐烂，五指削长如刀，双眼漆黑没有眼白，正张着嘴，朝众人嘶声。
陈绵执着剑，惊疑不定：“这是鲛人？”
“……是，”姜萼表情复杂，“南海鲛人墓中的鲛人，关押的都是入魔了的鲛人。”
“怎么会变成这种模样……”陈绵喃喃道，双手捏诀，他得元执长老大弟子真传，已经会了一些攻击力惊人的剑阵：“万剑阵开！”
陈绵的剑在手中挽出一个剑花，无数灵力汇聚而成的飞剑在半空中化出实体，剑锋对准结界中央的鲛人，狠戾的刺了下去！
姜萼看过方华之用剑气击穿鲛人肩膀，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没想到陈绵声势浩荡的攻击下去，连那鲛人的油皮都没有蹭破。
场面有些微的尴尬，但是陈绵显然不会留出尴尬的时间，一击不成，他立刻扭头道：“姜萼师兄！快用明华仙尊赐的剑啊！”
那鲛人可能被剑气刺到了，知道他们几人不是善茬，扭头欲走，几个弟子在颠簸的海水中很难保持平衡，结界时强时弱，被鲛人撞开了，姜萼还来不及出剑，那鲛人一甩尾巴，倏然逃远。
“姜萼师兄，你怎么把他放跑了，”陈绵又开始了，“一会儿我们如果出不去，是会被困死在这里的。”
姜萼骤然回过头，眼中冷意堪比回雪剑芒：“你既然这么怕死，还进什么蜃海秘境，有本事就一剑杀了这畜生，做不到就闭嘴。”
“陈绵才入门多久，怎么可能做得到。”先前那个为陈绵出头的弟子又开口了，愤愤然瞪着姜萼。
“你行你上，你不行就闭嘴，剑不会用，嘴还管不住吗？”姜萼想都没想，直接用姜娅的话怼了回去，“我有师尊赐的龙骨剑，我就是比你们厉害，有本事自己也去弄一把来。”
说罢他执剑扭头去追那鲛人，不再管陈绵他们。
姜萼在水中待过，但那次是方华之全程抱着他，他尝试着像方华之那样将灵力灌注在周身，方华之为他淬过体，灵气在脉络之中游走更为快速顺畅，几个吐息之间，姜萼感觉到身体轻了不少，隐约能跟上鲛人的速度。
那鲛人即便已经不人不鬼了，在水中游走也十分快速，而且因为鱼尾的原因，转弯也灵巧许多，借着假把式好几次差点把姜萼甩脱，姜萼胸腔里憋着一股气，卯足了劲儿去追，但总是差一点。
姜萼意识到这样不是办法，如果他一直这样白白消耗体力，届时就会被鲛人反击。姜萼放慢了动作，思忖片刻，把视线放在了手中的回雪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