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四面透来的风微微带着凉意,轻轻掀起两人的衣角。
月娘轻笑一声,说,“罗先生真是说笑了,玉珠是我好友,我当然要多关照。”
她故意撇开罗伯张话语中的另外一层意思,这般回应。
罗伯张神色微带不虞,说,“月娘小姐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言罢,他身子微微前倾,眼神中带着几丝威胁,“一直揪着不必要的事情不放,最后只能害了自己。”
“哦……”月娘做恍然大悟状,了然的点点头,说,“原来是这般啊,那些事情,已是过往,我早就不在纠结。”
罗伯张盯了她一大会儿。
在他眼神注视下,月娘没一丝慌张,淡定的往杯中倒了杯水,不多时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
“罗先生是不相信我么?”
“不。”罗伯张摇头,倏然一笑,说,“月娘相比于之前,成长了许多。”
跟罗伯张又聊了几句之后,两人分开,月娘来到行里。
刚忙活没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
小锣急匆匆跑进来,着急大喊,“月娘小姐,不好了,外面突然来了许多日军商人。”
月娘宽慰,“先别急,我出去看看。”
出来之后,眼前的场景可以说是有些壮观。
不低于十位的日军商人齐整整站在他们门前,每人带过来的都有下属,整齐划一的站着。
“各位有什么事么?”月娘稳了稳心神,微笑询问。
“他们是来跟你合作的。”
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月娘扭头看去,是罗伯张。
他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到月娘面前,笑称,“这是我送给月娘小姐的礼物,您喜欢么?”
礼物?
月娘知道了,这是就上午的事情给她的好处了。
“谢谢罗先生,不过我不能接受。”月娘淡淡回应着。
罗伯张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说,“如果不接受,那就说明上午的话月娘小姐只是说辞。”
月娘:“……”
她没有吭声,罗伯张还是在光天化日下这般做,摆明了是赶驴上架。
“月娘小姐不吭声,我就当月娘小姐是答应了。”
说这,罗伯张招了招手,走过来一个身着马褂的男人,介绍,“这位叫小顺,在做生意手上有一手,将小顺留在你身边,替你省不少力。”
月娘:“……”
她这一句话不说,却被罗伯张安排的明明白白。
而他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为了监视月娘。
月娘努力保持着笑脸,说,“罗先生可真是一个好人。”
罗伯张意味深长说道:“有些事情,当然还是要亲自看见,这心里啊,才能放心。”
闻言,月娘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不想跟这种人起正面冲突,说,“谢罗先生好意了。”
又几句虚假的客套之后,罗伯张离开。
月娘看了看身旁一脸老实相的小顺,将小锣给唤出来,“小锣,你带着小顺转转我们行里。”
“是,月娘小姐。”
一直到晚上深夜,月娘才更加肯定小顺定是罗伯张派来的眼线。
因为她不管去哪了,小顺都会在身后跟着。
翌日。
月娘起了个大早,凭着记忆来到和坂田商量生意的地方。
她来这里是想碰下运气,看看能否再次碰见陈锡。
将整个茶楼给转了一圈,也不见陈锡身影。
月娘站在青石板的路口,满心失落准备回去时,刚转过身,一长袍男人正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神色清冷。
“陈锡!”月娘激动叫着,伸手想去拽陈锡,却被他直接躲开。
“又是你。”陈锡蹙着眉头,满脸不耐,“你到底想做什么?”
月娘轻咬下嘴唇,说,“我就是想见你啊,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么?”
“我们认识么?”陈锡冷漠说。
依旧和先前一样的语调,陌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月娘:“……”
“早些回去。”
丢下这句话,他就大步往前走。
“陈锡!!”
月娘站在原地奔了上去,脚下步伐操之过急,绊住小树枝,脚下一崴,猛地坐在地上。
“嘶……”
月娘抬起手,手心处被划破一大块皮,脚踝处也传来锥心的疼痛。
走在前面的高大身形微微一顿,随即停下来回头看了月娘一眼。
他犹豫一会儿,还是迈开步子朝月娘走过来。
“陈锡。”
陈锡不搭理她,皱眉弯腰,蹲在她面前。
他轻轻掀起月娘脚踝处的衣服,细长的手指在月娘脚踝处轻轻按压着,声音低沉悦耳,“哪里疼?这里?还是这里?”
他细小的行为引起月娘心悸,在心中掀起小小的涟漪,一时间忘记回应。
回过神来,陈锡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月娘红了脸,垂下头。
忽的,她身子一轻,竟是陈锡将她给拦腰抱起。
月娘羞涩搂住陈锡脖子,小声说,“我们去哪?”
陈锡默不作声,抱着她一路进了看茶楼。
茶楼中的人像是认识他,对他态度十分客气。
他抱着月娘来到一间包间,里面有一个软榻,陈锡将她给放在软榻上,转身就要离开。
月娘心一慌,“陈锡,你去哪?”
陈锡没有回头,丢下一句,“找东西冰敷。”
言罢,他出了房间。
在刚刚一瞬间,月娘迷茫又害怕,有种陈锡要将她给抛下的无措感。
她不知道,若是陈锡再一次从她世界中消失,她要怎么承受这种落差感。
不多时,陈锡手持冰袋走进来,他一声不吭,在月娘面前蹲下。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手上的行为却异常轻柔,像是怕月娘会疼到一般。
冰敷一块后果然是有用的,起码不似最开始那般又疼又热。
“能走么?”
在冰敷了会后,陈锡抬头问她。
月娘摇头,“疼。”
“我送你回去。”陈锡默了默,将手中东西放置一旁,再次将月娘弯腰抱起。
来到楼下,他将月娘小心翼翼放在车子里,自己又去前面开车。
两人一路沉默不语。
陈锡许是真不想和月娘说话,而月娘则是在等着陈锡能与她主动开口。
“陈锡,你为什么会在日军手下当值?”
陈锡没有丝毫神色上和行为上的异常,淡声回应,“有何不妥么?”
“有,你之前……”
“不要再提以前。”陈锡开口阻断她的话。
月娘惊住,同时突然间想到什么。
她刚想开口说话,车子突然“吱——”的一声,紧靠路边停了下来。
陈锡双手撑在方向盘上,说,“以前的一切我都记得,唯有你,我却一点想不起来。”
“所以,以后不要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