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也不再跟刘一刀客气,她知晓刘一刀的脾气,感谢的话说一次那也就罢了。
说多了,刘一刀该生气了,他会觉得月娘这般客气,是没有把他当做家人。
月娘知晓,自然也不会去触刘一刀的霉头,大大方方地让刘一刀将她送去了母亲菊香坟头的所在。
如今是冬天,昨夜城中才刚刚下过雪,如今这坟头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雪,看着着实像一个迟暮的老人。
月娘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工具,很快就将坟头扫了一番,方才还野草横生,如今确实干干净净。
就像菊香刚刚下葬那天一样。
月娘站在坟前,一句话也没有,只是呆呆地看着。
刘一刀没有跟着她一起过来,因为月娘想要跟母亲单独呆上一会儿。
等到周遭一个人都没有了,月娘才有了那么一丝难过。
一个人不管成长到了几岁,等到了父母亲的面前,都跟一个孩子没什么两样,月娘也是如此。
虽说她已经成长了不少,如今更是自己让自己过得很好,可她到了菊香的坟前,就忍不住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般湿了眼眶。
“娘……”月娘鼻头一酸,到底还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他们都欺负我。
不管是黄家,还是做生意上遇见的那些生意人,还是日本人……都在欺负她,完全不把她当人。
黄家觊觎她的商行,遇见的所谓朋友,都希望她的商行倒闭,日本人就更不用说了,完全没有把她当人,不过是怀孕体虚晕倒了罢了,居然还想要杀了她给她的心上人陪葬……
月娘平日里被严严实实地捂在心底的情绪才泄出来一个口子,在听见附近草丛的动静之后瞬间尽数收回原有的地方,月娘神色一凛。
“谁在那边?!”
月娘厉声呵斥,一瞬间就追了上去,来人来不及跑,就被月娘拉住了手腕。
这地方是黄家特地选的,偏僻平日里连只蚱蜢都不会靠近,如果不是特地来这座墓,是绝对不会有人走来这边的。
月娘原本都有些发狠了,可在看见来人的那张脸的时候,完全在意料之外,失语了。
……来人,居然是陈锡。
“你……”月娘不可置信地看着陈锡的脸:“陈锡……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应该,不应该啊!
陈锡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来这个地方的,这个地方实在是过于偏僻。
想要来这里,就必须走一条蜿蜒曲折又难寻的小路,偏偏交叉之地就有一个宽阔平坦的大路。
若是普普通通的走路,是绝对不可能来到中国地方的。
“你……究竟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月娘忍不住开始怀疑,陈锡说他已经失忆了。
那为什么,失去记忆的他,会在她母亲菊香忌日的这一天恰巧出现在她母亲偏僻又难寻的墓前?
真的是迷路?若是迷路,那为什么刚巧就来到了这个地方?如果真是个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
“放开我。”陈锡倒是没有解释别的,而是面色冷淡地甩开了月娘一直拉着他的手。
月娘咬牙:“陈锡!你解释清楚,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了,是不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她快要疯了。
陈锡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锡皱着眉头,露出了一个十分莫名其妙地表情:“你总是在说奇怪的话,我记不记得你,有那么重要?”
这话无疑诛心。
月娘面色极差,抬手就指着陈锡来的方向:“滚!”
她现在心情实在是太乱了。
陈锡,陈锡。
这个名字占据了她近乎半生,她苦苦等了这么些年,就是为了可以等到陈锡。
可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人,那人却说自己已经将她忘记了,偏生这人又说自己记得过去所有的一切,独独忘记了她。
哪个人承受的住这种打击?
陈锡也不搭理,直直便走了。
月娘等到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在,这才跪在了菊香坟前,忍不住的痛哭出声。
她真的是有些支撑不住了。
她到底该怎么办?
陈锡这个人,已经融入了她人生的方方面面,现在这个人却完全不在意他们之前如何,这让她如何坚持?
不知道是老天见了月娘这般惨状也落了泪,还是哪方情圣感动了上天,天上的雨水夹着雪花,落到了泥地上,打湿了衣裳。
月娘忍不住咬唇,她的泪跟着雨水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一时之间,仿佛月娘已经不在哭了。
层层叠叠的落雨声中,月娘却听见了她身后的脚步声。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又回来做什么?”月娘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知道身后那个人就是陈锡。
“下雨了。”陈锡像是完全不在意方才发生了什么,淡淡说道:“你是坂田府的贵客,见到贵客在野外没有雨伞,还淋着雨回家……不合规矩,不合礼数。”
月娘吸了吸鼻子,她能感觉到,她若是继续在雨里淋着,那她明天绝对会感冒。
而后,月娘站在陈锡伞下,站在陈锡的身边,沉默不语,心中暗骂自己记吃不记打。
方才陈锡还说,自己完全不在意他们的过去如何,现在不过是打了一把伞,就又一点出息都没有,忍不住为这个男人心动。
黄家很快就到了,就在不远处,可月娘却希望黄家永远都不会到。
“陈锡……”离别之际,月娘还是忍不住叫住了陈锡。
陈锡回头,面露疑惑,像是在等着月娘开口吩咐。
月娘突然就有一股冲动,她是个冲动快于理智的人,月娘不顾一切地将陈锡抱住了。
“陈锡……”月娘闻见陈锡身上熟悉又陌生的味道,鼻头突然又是一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锡面色奇差,他毫不留情地将月娘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拔了下来,半点不含糊。
“月娘小姐。”陈锡抬眼,眼中是警告意味:“请您自重……且,不必再见。”
说完,陈锡便走了,半分不拖泥带水,毫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