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考试
东玉2020-08-10 08:573,630

  因为下周就要考试,所以这周的作业并没有多少,甚至周五的整个下午,几乎都成了自习,只偶尔来一个任课老师解疑答惑。

  陈与彤从那天中午哭了一场以后,情绪好上不少,此时正转过身子和许天择讨论着题目。

  她本来坐在顾江澈前面,但这样转过去其实不太方便,干脆就和沈上沅换了位置,坐到许天择前边儿去。

  顾江澈一直坐的端正,腰背笔挺,一只手撑着额角,另一只手随意的把玩着一支笔。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黑色的笔杆在他指尖转动,衬得那手更是好看,沈上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落下一层淡淡的光。沈上沅恍然,仿佛一下子又想起了当年的那个清晨。竞赛主办方举办的夏令营活动,所有参赛者都住在一间酒店里。那酒店装潢雅致,为了这个活动,还特地暂停营业一段时间。

  大堂四周都是敞亮的落地窗,望出去风景很好。沈上沅一大早被沈爸爸的电话吵醒,挂了电话在床上打了几个滚也在无睡意,她便干脆 不睡了起床洗漱。

  清晨人少,整个酒店都安静的很,她叼着个面包悠悠闲闲的到处乱晃,然后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大堂最角落的那个小小少年。他和现在一样,穿着白色的短袖,腰背笔直,一只手撑着额角,一只手转笔。

  看上去总觉得像个不务正业的正人君子。

  她还记得那会儿,自己好像还挺大方的,把自己嘴里的面包掰了一半给他?

  沈上沅无声笑笑摇头,定了定心绪,低头认真看自己的书。她没有特别偏科的项目,但是相比较之下,还是理综稍微强一点儿,语文要弱上一些。

  草草过了一遍理综以后,又看了看数学和英语,最后才视死如归的把语文的文言文和古诗词拿出来背。

  沈上沅习惯不太好,每逢背书的时候,都喜欢小声的读出来,而且还得是那种周围绝对安静的情况下才能背进去。

  曾经有过一次,因为实在背不了,便将那几道古文填空题空着,硬生生的丢了几分,被以前的班主任在家长会上当众批评了个惨。

  班上随时都有其他讨论问题的人,因此算不上安静,反而嗡嗡嗡的更加闹腾。她读了几段以后,实在不行,只能用手堵着耳朵尽量集中注意力。

  但不知是不是心理问题,她总觉得那些声音像是可以顺着各种缝隙传进耳朵里,无处可藏的。

  总之就是——完!全!背!不!进!去!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几千里也……几千里……”沈上沅用手堵着耳朵,闭着眼睛,小声背诵着。

  然而她本身就对这种需要反复背诵品尝斟酌的语文没有太大兴趣,再加上总觉得周围环境吵闹,也一直静不下心,几千里了七八次,还在几千里。

  终于在第十次几千里的时候,沈上沅泄气般的放下手,想着要不还是等周末的时候找个安静地方背算了。正准备拿出理综题册,再多刷一刷题的时候,身后清清浅浅的声音响起,“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顾江澈声音不大,刚好是接着她那几千里给念了下去。少年声线干净,吐字清晰,甚是动听。

  沈上沅回头看他,“你是不是照着书念的?”

  顾江澈不语,示意她看自己的桌子,只有一套英语真题被翻开规规矩矩的放在桌上,上面还有他随手圈下的答案。

  沈上沅沉默片刻,“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顾江澈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手中笔杆点了点桌面,也学着她的样子,把双手拢在一起放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没有,我在背书而已。”

  “… …”沈上沅抬抬下巴示意他桌子上的英语书,“一边写英语一边背语文,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呢?”

  顾江澈低头笑笑,抬眸看她,“你不知道的多了。”

  他眸子明亮,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勾起,沈上沅甚至觉得他呼出的热气都扑到自己脸上,她眨眨眼睛突然发现,两人的距离似乎过于近了些,都快鼻尖对鼻尖了。

  沈上沅微不可查的皱皱眉头,不动声色的往后些许,拉开了距离。顾江澈似乎也发现了距离过于近,看了她一眼后又坐直,只是手里还闲闲的把玩着那支笔。

  半晌,他开口,“有这么难吗?”

  沈上沅没说话,但眼神表示的挺明白,她无力的叹口气,无言转过身,准备还是先看看理综。

  _

  周末,沈上沅按照计划,又刷了一下英语和数学以后,就全情投入到古文背诵里。家里环境好,林嘉又有事一大早就出了门,更是安静。她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便捧着书慢慢的背。

  眨眼就是中午,一上午都被逍遥游鸿门宴和荆轲给渲染着,咖啡都续了两杯,等放下书时,才觉得已经饥肠辘辘。

  林嘉出门时说冰箱里有东西,随便吃或者叫外卖都行。沈上沅懒得再麻烦,拿了个小蛋糕就准备打发午饭。

  荆轲好不容易在她脑子里留下印象,一时半会也舍不得走,直到她快吃完了小蛋糕,脑子里想的都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待吞完最后一口蛋糕,放在房间里的手机蓦然响起来,彻底将那位为了国家而大义凛然的侠士从脑海里赶了出去。

  沈上沅晃晃脑袋去房间里拿手机,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时却顿住了动作。

  慢慢的,震动的手机安稳了下去,因着长时间没有接通而自动挂断。沈上沅没由来的吐出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有吐完,手机又开始动起来——还是那个人。

  沈上沅抿抿唇,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接,一阵静默,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电话那头的女人开口:“圆圆?”

  “… …嗯。”沈上沅用鼻子哼了一声,没说话。电话那头的人却完全不在意一般,顿了顿就继续说道,“圆圆,你在A市还习惯吗?林嘉对你…林嘉她是个好孩子。”

  她说着似乎带了些哽咽,沈上沅突然发现,不过短短数日,她的声音仿佛苍老了不少,甚至还有点沙哑。

  她说道,“圆圆,妈妈…妈妈知道自己错了,我当时、我当时就是鬼迷心窍了,我不该的,我……我对不起你……”

  说到这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她不再继续而是开始呜咽着哭泣起来。

  沈上沅一直静静听着,她垂着眸拿着手机,一言不发。电话那头的女人,是她妈,是她亲妈。

  良久,那边还在哭,沈上沅终于开口,“三年,你鬼迷心窍了三年?”

  哭声顿时停住,沈上沅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桌子上。

  梁玉洁打电话跟她哭诉是什么意思?是真心悔过还是突然想起还有她这么个女儿觉得良心不安?

  不过这些对于她而言都不重要了。这个她血缘上和名义上的妈妈,在那一天,亲自把她的爸爸推进了死亡的血泊之中。

  沈上沅忘不了,忘不了那天偶然因为身体不舒服回家,看到自己妈妈衣衫半开的和一个男人搂在一起亲吻,忘不了随后因为同样回家而一脸震惊的爸爸,更忘不了她追着愤怒离开的父亲跑出门时,看到的那一切。

  多可笑,那个老师憨厚了一辈子的男人,在撞见自己妻子出轨现场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去把那那个偷了他老婆的男人赶出去,而是自己出去。

  仿佛这样,他看到的一切就都是假的一般。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或许是已经麻木了,再度听到梁玉洁的声音,她竟然也不觉得有丝毫伤心和愤怒,反而更多的是疑惑。

  ——她怎么还好意思打电话过来?

  _

  迷迷糊糊中,沈上沅又睡了过去,这次却没有梦到任何人或事,只是一片虚无的黑暗。远方有一处光芒,她顺着光源慢吞吞的走过去,却不管走了多久,都走不过去。那光亮看着近在咫尺支持触手可及,实则却无论如何都够不到。

  她心里一阵委屈,竟干脆就地坐下,抱着膝盖掉起眼泪来,一边哭一边对着那亮光处破口大骂。

  醒过来的时候,脸上有点热乎乎的,她伸手一擦,却是一片湿润。大脑一片茫然,呆呆的扭头去看枕头,淡粉色的布料上,浸湿了一大片,颜色和周围明显不一。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兀响起来,是有消息的提示音。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摇晃着赤足下床,划开屏幕一看,是顾江澈给她发消息。

  顾江澈:还在背书?

  顾江澈:很难?

  沈上沅:没背了。

  沈上沅:很难。

  本来上午背的还不错,好歹也算记住了荆轲在干什么,可梁玉洁一个电话过来,把她思绪完全扰乱,现在脑子里一片乱,哪儿还记得住什么。

  顾江澈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好一会儿都没回消息,沈上沅便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在皮肤上冲刷出清醒,她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轻声说了句:“别想那么多。”

  回房间的时候,顾江澈的消息已经过来了,是几个很长的语音。沈上沅以为他要说什么,顺手就点开。

  少年干净的声音透过屏幕传出来,多了几分磁性,很是好听。

  而沈上沅更注重的是内容…

  ——顾江澈他把整篇荆轲刺秦王都给念了一遍!

  沈上沅心情有点复杂的看着那着那个尝尝的方框,犹豫了几秒,还是打了一个问号发过去。

  这下顾江澈回得很快,问道:“能听清我在说什么吗?”

  沈上沅莫名其妙,还是说道,“荆轲刺秦王?”

  顾江澈回了个好字,就又一次没了消息。沈上沅拿着手机坐在椅子上发呆,手机屏幕还没有关,她鬼使神差的又一次把那篇《荆轲刺秦王》给点开听了一遍。

  顾江澈声音本就好听,这样故意放慢了语速,又有电音影响的情况下,既有低沉又温柔,沈上沅忍不住听了一遍又去点开第二遍。

  空旷的房间里,外面的风轻轻吹起白色窗帘,带着磁性的少年音在整个空间回响,似是喃喃低语,极尽温柔。

  沈上沅觉得自己魔怔了,她居然听了三遍还意犹未尽,正想关掉手机的时候,顾江澈的消息又一次敲开了对话框,这次没有多余的话,是几个音频文件,分别是:

  《要背逍遥游》、《还要背滕王阁序》、《记得荆轲刺秦王》、《陈情表也要记》、《阿房宫赋也不难》……

  发完以后他还说了句:等一会儿,还有。

  沈上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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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耳朵好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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