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和上半场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十班轻轻松松的结束了比赛，比分58：26。
九班的人看上去也挺高兴的，下场以后，休息了一会儿就前呼后拥着的去吃饭了。
比赛结束，不少围观的人也呼呼啦啦散去不少，三号场一下就空了下来。一二四场的比赛还没有结束，看起来战况还挺焦灼，加油声一声高过一声。沈上沅和陈与彤姜明鱼商量着去是去学校外还是就在食堂吃饭，正说着话，一道男音插进来，“不好意思。”
沈上沅抬眸，是一个她不认识的男生，长相很是清秀，鼻子上挂着一副眼镜。他对着陈与彤笑笑，温声道：“你好，你是十班的陈与彤是吧？”
陈与彤一脸莫名其妙，他又转头向姜明鱼：“你好，姜明鱼同学？”
一片静默，陈与彤和姜明鱼都不搭理他，他似乎也觉得有一点尴尬，咳嗽两声，摸了摸自己耳朵，朗声道：“你们好，我是六班的黄天宇。”
“………”姜明鱼掀了掀眼皮，“所以呢？”
见他一来就直奔陈与彤和姜明鱼，沈上沅也没说话，以为是来找她们有事情的，便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谁知，黄天宇却突然朝她看过来，“这位就是，沈上沅同学是吗？”
他对着沈上沅伸出手：“沈同学你好，听说你是南方过来的对吗？”
“………”沈上沅总觉得他有点奇怪，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但不说话似乎又太过于尴尬。黄天宇脖子通红，脸也开始慢慢爬上热红，他目光闪烁的看着沈上沅。
静默一下，小姑娘点点头，“嗯，我是南方人。”
她一说话，黄天宇似乎就松了口气，立马又跟受了鼓舞似的，再接再厉道，“今天年级排行榜一出来吓我一大跳，因为顾江澈吧，一直都是第一，我以为他会一直都是第一，没想到你比他还厉害。”
沈上沅本来还认真听着他说话，但听到那一句比顾江澈厉害的时候，忍不住想反驳，她皱眉0打断道，“顾江澈也是第一，我们两个一起的，并列。”
她语气比刚才冷了一些，表情也淡淡的。黄天宇以为她是因为和人并列了不高兴，毕竟很多优等生都不喜欢并列第一的说法。他忙道，“沈同学，你不要着急，我觉得你这次肯定是没有发挥好，下次一定可以第一。”他点了点头，“嗯，一定可以的，不会再并列了。”
“你不知道，年级上都在说，你这次就是因为水土不服不适应，才会在语文上发挥不好，我们都很相信，你下次一定可以超过顾江澈的。”
沈上沅眉头紧皱，“顾江澈很厉害，我也没有水土不服不适应。”
“唉，反正沈同学你不要气馁，我们都很相信你的，所以………”他说到这儿，停顿了片刻后，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沈上沅完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黄天宇吸了口气，抬头满脸通红的看着沈上沅，突然大声道，“我说，沈同学能不能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
他突然的大声吓得沈上沅往后一退，黄天宇见状，连忙摆手道：“沈同学你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很厉害，特别想和你做朋友而已！”
他说完，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男生们的起哄声，原来黄天宇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男生在等着，看着像是来给兄弟撑场子的那种。
黄天宇听到声音，转过头看了那群人一眼，那群人便嬉笑着过来了。陈与彤和姜明鱼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想堵人逼人小姑娘给个联系方式吗，就跟外面那些组队逼小学生给零花钱的混混一样。陈与彤冷了脸看向黄天宇，说道：“你什么意思？”
黄天宇脸已经红透，一个劲儿的摇头，结巴着说，“我我我我我我，我不是，我不是那个………”
黄天宇身后，一个看起来像是他们那群人头子的男生，校服穿的歪七扭八，嘴里嚼着口香糖，他把手搭在黄天宇肩膀上，看了沈上沅一眼，右边眉毛往上一扬，眯着眼睛吹了声口哨，“妹子，听到没，我兄弟想要你的联系方式，给不给啊？”
他这话说的颇为流里流气，沈上沅不由抬眸看了这人几眼，自打她高中以后，再也没遇到过这种被人堵着要联系方式的事情了。
以前初中的时候，那会学校里特别流行认姐姐，很多人都会去认一些所谓的混子当哥。一群人校服也不好好穿，背后画的花里胡哨的，走路都是拖着步子，站也不成样，跟没骨头似的。
她成绩好，长得又乖巧。被这种人赌过好几次，每次都能刷新她对这种人的新认知。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一个初三大哥，嘴巴里叼着个棒棒糖，蹲在花坛边儿上，瞅着被围在中间的沈上沅，下巴一抬，拿腔拿调的说，“我看你挺合眼缘的，长的怪像我女朋友哈。”
彼时沈上沅不过初二，个子小小的，被一群不认识的初三男生围着，她倒也不害怕，盯着那大哥看了会儿，说道：“我看你也挺眼熟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好像我上周去教导处的时候，看到你了。”
大哥明显一愣，“哈？什么？”
小姑娘慢条斯理道，“看到你爸爸揍你，还用脚踹你屁股来着，我听到，你爸爸还在骂你瓜娃子，胎神，败家子，赔钱货………”她说的特别认真，末了还补充道，“你好像被骂哭了还……”000
还没等她说完，大哥便跳下花坛，带着一帮小弟着急忙慌的走了。沈上沅注意到，他崴脚的那一下，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黄天宇身旁的那老大，见她垂着脑袋不说话，以为小姑娘是被吓着了，拍拍黄天宇的肩膀，给他递了个志在必得的眼神后，又缓声道，“你也别紧张，我们也没什么其他意思，我兄弟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而已，没啥意思。”
南方人体格都娇小，再加上一直以为所有人对南方姑娘的印象都是温柔胆小，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那种。陈与彤皱了皱眉，也以为沈上沅被吓到，她轻轻握了握沈上沅的手腕，就要和这几人理论。
却没想到沈上沅拉住她，抬头就说道，“不好意思，我朋友挺多的，暂时没有要认识新朋友的想法。”
女孩子声音不大，听着也绵绵软软的，但是却有着说不出的坚定。她抬眸和那人对视，目光毫无惧意，仿佛就是认真思考过后给出来的答案一样。
陈与彤一愣，就见黄天宇的脸刷的就白了，而他身旁的兄弟显然是没料到沈上沅会这样说，愣了一下，立刻竖起眉毛，看着她说道：“怎么个意思？年级第一看不上我们是吗？”
离三号球场最近的四号场结束了比赛，人群开始散开来，一脸兴奋的铁定是赢了比赛的班级，垂头叹气那就是输了的。
黄天宇见人群开始慢慢的朝他们这边涌来，不由得有些紧张，他扯了扯前边那人的衣服，低声道，“浩子，算了，走吧走吧。”
被称作浩子的人似是觉得被一个小姑娘拂了面子太丢人，扯开黄天宇的手，一副非要找回场子的模样。他凑近沈上沅，学着电影里的古惑仔掸着自己的衣袖，语气森然：“妹子，我敬是年级第一，又是女生，所以跟你讲道理。但是你得知道，我给你脸呢，你就得要。”
沈上沅瞅他一眼，拉着陈与彤退后两步，淡然道，“你的脸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喜欢。”她垂眸补充道，“不好看。”
“噗嗤。”
“噗哈哈哈。”
身后传来几声笑声，那位被沈上沅点评了不好看的浩子同学，吸了口气，一脸山雨欲来的架势，恶狠狠的转过头，嘴里还骂着：“我操！谁他妈笑，想死你他妈直说，还非得蹦跶一下？”
他转过头，刚才气势汹汹的话，全堵在嘴巴里。张博文和赵磊双手抱胸，看着他直笑，许天择在一旁手里拿着篮球，脸上虽然有淡淡笑容，但眼睛里却全是冷意。
顾江澈看着他，淡声道：“你有事？”
张博文趴在赵磊肩膀上，笑的直抽抽，半晌，他才抬起头来，揉了把脸，说道：“黄浩，你怎么回事啊，大庭广众之下，欺负小姑娘呢？”
黄浩听见他这话，脸色立马黑了几分，他嗤笑声，说道，“怎么，我兄弟想和她交个朋友，这你们也管？真当自己是什么人了啊，管天管地管人放屁！”
“你这话说的不对啊，你放不放屁我们确实管不着，但是。”张博文放开赵磊，站直了身子，下巴一抬，傲然道，“但是，你他妈骚扰我们班女生，这事儿我们还真就得管了！”
黄浩眉毛一皱，“谁他妈骚扰了？”
他转过头去瞪沈上沅，想说这小姑娘刚刚差点没把他气死，而且他也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
沈上沅接收到他的目光，倒也不慌，眨眨眼睛，皱了皱鼻子，轻声说，“他没骚扰我。”
她这话一出，张博文的脸色沉了沉，他皱着眉，“沈同学？”
沈上沅看他一眼，又慢吞吞说道：“他没骚扰我。”
“他是威胁我。”这句话一出，方才明明还云淡风轻的女孩子，立马变了一个人，尾音稍转，带着说不出来的委屈，她垂下眸子，补充道：“他威胁我，说他给我脸我就得要。”
“对！他说我同桌，如果不给他联系方式，他就让我同桌好看。”陈与彤抬手指着黄天宇，“就是他，他还挑拨班长和我同桌00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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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天宇突然被指证，瞬间慌了神，不停的摇着头说，“没有，我没，我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什么来，倒是顾江澈听到这话向她看过来。陈与彤立马道，“不过班长你放心，他没有挑拨成功，我同桌还是特别喜欢你的。”
她这话怎么听怎么怪，沈上沅忍不住噎了一下，刚想开口纠正，就听她又说道：“也特别喜欢我们十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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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浩看起来挺忌惮十班的，被张博文警告了一番以后，就带着黄天宇走了，虽然嘴巴里依旧倔强的不肯服输就是。
沈上沅也才知道，黄浩和黄天宇是一对表兄弟，黄浩这人比较跳脱，成绩不怎么好，就偏偏喜欢做些拉帮结派混日子的事情，不过这人也不坏，就是喜欢做大哥，打劫抢钱收保护费的事都没做过，就是喜欢搞个小帮会一天到晚到处晃悠。
很标准的中二少年。
倒是当年不知道怎么惹了秦乐川，被狠揍了一顿以后，再也不敢招惹十班的人，当然这些暂且不提。
许天择看他们走了以后，挑着眉走上前来，“怎么回事啊，怎么还被人堵了呢？”
“………”陈与彤最烦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当即就怼回去：“关你什么事，又没堵你。”
“也是。”许天择若有所思的看了陈与彤一眼，嘴角一扯，“确实也不关我的事儿。”
顾江澈一直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看着沈上沅，小姑娘今天的丸子头看起来乖巧的很，很好欺负的样子。夕阳余晖还亮眼，照的她的皮肤白皙的接近透明。
也衬得眼角下的那颗泪痣，黑的纯粹，像个小黑洞一样，要把他吸进去。
顾江澈垂眸，说道，“行了，都快去吃饭吧。”说罢，抬步便要走。
“……顾。”沈上沅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000000不对劲儿，心里思量片刻，她转头对陈与彤和姜明鱼说了一句，“你们去吃饭吧，不用等我，我有点事儿。”便也抬步向顾江澈跑过去。
“顾江澈，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话要跟你说。”她拦在几个男生面前，目光直直的看着顾江澈。
“哇，你们说沈同学要和班长说什么啊，怎么还回避。”赵磊八卦兮兮的戳着许天择的腰窝。
许天择打了个哈欠，拍掉他的手：“还能说什么，说黄浩那帮傻叉呗。”
“也是。”赵磊点点头，他摸摸下巴，“不过黄浩那群人，也是够无聊的，除了吓唬小姑娘，还能干点什么？”
静默半晌，他突然道：“但是嘛，我发现沈同学还真是挺漂亮的，唉，成绩又好，长的又好看。操，别说，她脸上那泪痣，长的太他妈带劲儿了，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秦乐川本来一直保持沉默，听见他这话，掀了掀眼皮，冷冷的说了一句，“嘴巴干净点儿。”
“哦。”赵磊闭嘴。
张博文叹了口气，“年轻人，怎么这么不懂事，没发现你乐哥今天心情不好吗？”
“……乐哥他不是每天都这样吗？”
“哈哈哈哈，对啊，所以他每天都心情不好，憋惹他。不然，你怎么嗝屁的都不知道。”张博文拿腔拿调，赵磊连连点头。
“……”秦乐川忍无可忍，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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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上沅拉着顾江澈在到不远处的一个花坛边，她仰着脖子，皱着眉直接道，“你不是是又在生气？”
顾江澈撇开眼，“没有。”
“你就是有。”沈上沅叉腰，“你以前就是这样，一生我气就不看我也不和我说话。”
“……哦。”
“你哦？你哦是什么意思啊？顾江澈，你能不能跟我说清楚，你到底生什么气？之前也是这样，你一直躲我不理我，又不跟我说为什么，那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你总是这样……”
顾江澈侧着头，看着操场一言不发。
他心里藏着的东西，说出来会吓到小姑娘吧，会不会把人吓得以后再也不和自己说话，再也不对着自己笑。
明明沈上沅其实比他还要大上几个月，但他却总觉得她就是一个小姑娘，一个想把她捧在手心上的小姑娘。
下午比赛前，听见张博文兴冲冲的说着她有多漂亮的时候，心里的小泡泡就已经冒个不停。
待到看见小姑娘眼角下的那颗小小泪痣的时候，强压下去的情绪差点按耐不住，他真的好想好好想，想把小姑娘藏起来，不让其他任何人看到。
就像护食的狼一样，把猎物圈在自己怀里，不给别人半分觊觎的机会。
小姑娘魅力似乎有点大，他换完衣服过来，就看到那一群明显不怀好意的人堵在她面前。雄性动物的本能告诉他，这是有人想要趁他不在，拐走他的小白兔了。
可无措的是，他毫无立场去指责，去遣退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因为他的小白兔并不属于他。他不敢亮出自己的獠牙来吓退敌人，他害怕在吓退敌人的同时也吓走他的小白兔。
他的小白兔，只是他自以为的。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有多少坏家伙在觊觎他的小兔子。
顾江澈气的从来不是沈上沅，他气的只有自己。
气自己不够凶狠，不能直接把小兔子叼回来圈在怀里。
气自己哪怕这般无用，也依旧舍不得小兔子，只能藏起狼的尖牙利齿，乖乖的跟在她身后，像个笨笨的哈士奇。
或许，哈士奇都比他好一些。
沈上沅等了半天，没等到他说话，少年侧着脸，看不出表情。但是，沈上沅却从他紧抿的唇角，和垂下的眼睫，感受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
她愣了愣，缓了语气，“顾江澈？”
“对不起啊，我刚刚不是故意要说你，我只是有点着急，怕你又和之前一样，不理我。”
“不会的。”
“什么？”沈上沅怔住。
顾江澈转过脸来，低声道，“不会不理你。”
他哪里舍得不理他的小姑娘啊。
少年声音莫名低沉，半晌。他抬手，似是想做什么，片刻后却又垂下去，说道：“你脸上………”
“啊？”沈上沅反应过来，连忙拿手去擦，她耳朵尖有点红：“啊，这个，这个是陈与彤给我点的，泪痣。”
她擦的有些用力，眼角迅速的红了一大片。本就皮肤白皙，乍一看还以为怎么了。
那眼线笔效果挺好，愣是没擦掉，她极其自然的仰着脸看顾江澈，“顾江澈顾江澈，你帮我看看擦掉没有？”
少年的眼睛干净清澈，黑白分明，本应盛满星河的眸子，此刻却独有她一人。
沈上沅拉着顾江澈袖子的手，不知不觉的放开，愣愣道，“你帮我看看……”
她个子娇小，仰着头也只到他胸口，顾江澈看了下被女孩子擦的发红的皮肤，那点黑色依旧固执的贴在上面，且被周围的红色衬得更加耀眼。
他垂眸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张湿纸巾，犹豫了一下，轻轻擦上去，“别动。”
余晖满满，远处操场上尽是热闹，顾江澈低垂着头，用湿纸巾轻轻的擦过女孩子的眼角，惊的女孩子睫毛轻颤，惹起一片涟漪。
良久，他收回手：“好了。”
沈上沅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刚刚被顾江澈擦过的地方，有点烫。她不自然的又用手摸了摸，才又说道，“所以，你刚刚到底怎么了？”
“………”她还记得这个。顾江澈抿唇，咳嗽声，“没什么。”
那天到最后，沈上沅也没能问出顾江澈到底为什么生气，但却感觉到自己心里那颗朦朦胧胧的种子，像是破了壳。
那晚，沈上沅又做了梦，不是以前的那种令人恐惧的梦，而是……
昏黄晚霞下，有个少年用手帮她擦干净了脸上的东西，他动作温柔又耐心，带着微热的指腹划过少女的脸庞，若即若离，似羽毛般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