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澈差点落下泪，吸吸鼻子，收起自己已经到达眼眶的眼泪。
他突然想起顾奚在他面前落过的眼泪，有时候自己可以看出他是强忍着眼泪的，但一看见自己就会落下。
轻笑起来，小朋友是真的很依赖他。
他眼神逐渐落寞，以后你又会依赖谁呢？可无论是谁都不会像我这样让你难过吧。
他垂下眼眸，是自己让顾奚这么难受的，自己还配说喜欢他吗？
多么可笑啊。
他用手撑着椅子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自己都被自己这样的姿势逗笑了。
自己怎么这么丢脸？
他是真没想通自己的哪一点配得上顾奚的喜欢，怎么他就喜欢上自己了呢？
余光瞄见了镜子里面的自己，即便是上了点妆容，但依旧很丑。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好看，眼睛又不大，还总是一副苦相，性格也不好，还很懦弱。
阳光照在他的镜子上，折射到他的眼睛里，刺得他眼睛发疼，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了。
眼泪在流，嘴角却是勾起来的，自己这么不堪，的确不该拖着顾奚，也不配他喜欢。
他拖着腿一步步走到顾奚的床边，看着他天真的睡颜，勾唇一笑，以后就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你了吧。
那就再让我最后放肆一次吧。
他眼神眷顾地轻轻落在顾奚的脸上，慢慢探出脖子，最后在顾奚的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在吻落下的那一刻，他的眼泪也随之掉落，心疼得他呼吸困难起来。
顾奚，以后你也要好好的呀，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他抬手轻轻拭去顾奚脸上属于自己的眼泪，顾奚轻轻动了一下，他赶紧转过脸把自己的眼泪擦掉，换成那张精心编制的面具，冷酷而绝情。
等了许久，顾奚依旧没有转醒的痕迹。
他松口气，走到床尾去，拿出给顾奚买的药，挤出一些轻轻给他抹上。
目光锁死在顾奚的脸上，害怕他有什么转醒的记号。
他为了不让顾奚起疑心，特地买的是无色无味的药膏，给顾奚按摩吸收完之后就没有一丝痕迹了。
他在楼下站在的时候，急速学习了一下足部按摩，现在正在用刚学的手法给顾奚按摩。
这样更加有利于脚部的恢复。
他收回眼神专心地盯着顾奚的脚，认真地给他按摩，却没发现睡着的人眼珠转动了几下，一滴泪从他的眼角划出来隐藏进了发梢里。
没错，顾奚早就醒了，从容瑾澈摸上他脚的那一刻开始，但他宁愿自己这一刻是不清醒的，不然容瑾澈怎么会对自己这么温柔？刚刚那样绝情的人，怎么会转眼间又这般温柔？
他越发坚信内心的想法，容瑾澈就是在隐藏什么，就是故意刺激他，想要他离开。
他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在隐瞒什么？
他感受着容瑾澈适中的按摩力道，在心里想，再等一会儿吧，等他结束再问吧。
其实他心里还是害怕的，所以心里既在打退堂鼓，又想要最后拼搏一把。
终于容大按摩师的工作做完，看了看顾奚的脚，正准备功成身退的时候，顾奚一下子坐起来，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害怕他逃走一般。
容瑾澈微微睁大眼睛，心里震惊，他什么时候醒的？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做的事情？
他试探地看了一眼顾奚的脸，外面的太阳已经全部升起来了，阳光全部洒落在顾奚的背部，倒显得他的正脸有些看不清了。
一时间判断不出顾奚是刚刚醒还是醒了很久了。
他心脏七上八下地跳起来，只敢用余光偷偷瞄着顾奚。
顾奚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容瑾澈面对着窗户，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他的脸上，看的顾奚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渐渐靠近容瑾澈，眼神死死锁在容瑾澈的脸上：“你为什么给我按摩？”
容瑾澈心脏一颤，更加慌乱起来，同时也在脑海中快速想对策。
顾奚的眼神盯着他，不肯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但容瑾澈早已带上了面具，所有的表情都悉数藏在面具后，一丝不漏。
顾奚一点没看出他的慌张和心痛，只听见他开口说道：“你怎么说也是因为我受伤的，我应该负起责来。”
顾奚整个人像是被谁狠狠锤了一拳一样，全身上下都泛起疼来。
他憋住眼泪，挑起眉继续问道：“负责用得着偷偷摸摸的？”
尾音上扬，还带了些嘲讽的意味来。
容瑾澈的手在顾奚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攥紧，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连嘴角的笑意都带了不少扎心的味道。
一脸残忍道：“我只是怕你再缠着我而已，毕竟你那么烦人，还妄想和我在一起，我怎么敢再给你希望。”
顾奚瞳孔猛地一缩，眼泪再也克制不住， 直接掉落下来。
容瑾澈的指甲镶进肉里，满心满眼的难过和不忍，但他却逼着自己直视顾奚，不去帮顾奚擦眼泪。
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刻：“怎么？想用哭让我心疼？那你这个算盘怕是打错了。”
顾奚疼到极致也开始冷笑起来，松开容瑾澈的胳膊后，吐出嘴的话变得冰冷而无情：“你怕是在做梦，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继续说：“我喜欢你的时候，可以把你捧上天去，但一旦我不喜欢你了，你在我眼里就什么都不是。”
容瑾澈的眼底快速划过一丝苦楚，可顾奚并没有捕捉到，因为他的心也疼得揪起来了。
但他还是在想，这样很好，他总不能把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都一起抛出去吧，他总要给自己留下一点点吧。
心头还生出一股痛快来，自己也太棒了吧，就要这样对待容瑾澈，要一直坚持下去，这样渐渐地就能不再喜欢他了吧。
容瑾澈的喉结上下滚动，把所有的难过都咽下去，自己选择的路一定要走下去。
他露出一个痞笑：“那就最好不过了，我就是怕你玩不起又死乞白赖地缠着我。”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顾奚看着他的背影，强忍着喉咙出的疼痛和哽咽，继续说道：“容瑾澈，总有一天你也会喜欢上一个人，我祝你，此生所爱皆会得到后又失去。”
他知道世界上最痛苦的就是得到后又失去，因为会不断后悔，会不断回忆从前拥有过的样子，最后被回忆折磨得要死不活。
没错，顾奚就是给了他最惨烈的诅咒。
容瑾澈垂在身侧的手慢慢锁紧，他本来可以说出更加伤害顾奚的话，但他没有，不知道是不是承受不住了，他说出口的话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难过和心酸：“我已经感受过了这种疼痛。”
并且将一直感受这种痛苦，直到自己死去，直到自己的肉体腐烂。
顾奚看着他依旧丝毫不留恋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悄悄地哽咽起来，不能输，就算是哭，也不能发出声音来。
容瑾澈开门走了。
顾奚看着门，愣了一阵子，又转头看看空荡荡的寝室，陷入了沉默。
眼泪还在无声地流，奶油和奶茶也在这个时候偷偷爬上他的床，奶茶还用自己软乎乎的头蹭了蹭他的胳膊。
顾奚突然就哭得大声起来。
在这种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别人关心。
以前是容瑾澈总在他难过、害怕的时候关心他，所以他就把一颗真心交付出去了，现在是两只猫。
他笑出声来，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还需要两只猫的同情和关心了。
他一时间都弄不明白到底是自己养猫，还是猫在照顾、救赎自己。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很在乎这两只小猫咪，虽然日常说奶油胖，但是他还是挺喜欢奶油的。
谁不喜欢长得一脸肉乎乎、傻里傻气的小猫咪？
尤其是奶油这种，吃了糖就忘了打的小猫咪，既好骗又好玩。
奶油这时候还在奋力地讨顾奚欢喜，因为他看出来大嫂不开心了，好像还是因为哥哥。
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但还是像帮哥哥哄一下大嫂，因为哥哥肯定不想要大嫂难过。
顾奚一小会儿摸摸奶油，一小会儿抱抱奶茶，玩得还挺开心的。
一时间眼泪也止住了，也没那么想容瑾澈了。
到了秋冬天，两只猫都很贪睡，不一会儿奶茶就困了，打起哈欠来。
顾奚看着她呆呆萌萌的样子，失笑，摸摸她后颈处的毛：“去睡觉吧，别陪着我了。”
奶茶虽然听不太懂，但也知道顾奚是在赶她走，她摇摇头，继续上前撒娇。
结果就睡在了顾奚的怀里。
奶油还在坚持哄他开心，顾奚摇摇头，无可奈何，但也不想再赶她走了。
这个时候，他真的太需要有人陪着他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都孤孤单单的。
摸出手机，才凌晨六点半，她叹口气又放下手机，这个时候林浩然肯定还没醒，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他继续看着奶油玩耍，心里虽然空荡荡的，像是刚刚被谁洗劫一清一样，但嘴角还是带着笑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