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交给张小重开到物流园去,赵玉诚借口自己开了一整天的车累得不得了也要跟着他们去,肖肃南明明白白知道他的司马昭之心,也不好掺和,自己往后座上一趟,懒洋洋说了句:“我还困着呢,再睡一会,老赵你坐前面去,陪红姐说说话。”
赵玉诚给他一个“不愧是兄弟”的眼神,半推半就坐上副驾:“阿红,要不我来开?哎呦,还是你开,我坐着看你就行。”
肖肃南这么大一个灯泡在,龙小红有些脸热,轻啐他一口,笑骂道:“呸,越老越不正经,我看你跟那些小伙子们都学坏了!”
“哎,天地良心啊……”赵玉诚朝后看看睡熟了的肖肃南,笑着回她:“跟我在一块最久的小伙子就是阿南了,你意思,我跟他学坏了?”
龙小红专心开车,没时间朝后看,只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心情复杂不已:“阿南这臭小子,你以为能好到哪里去?自己的命不当命,也不想想,他自己不在乎,其他在乎他的人怎么想?尤其小遇那孩子,这几天急得嗓子都哑了,一时又好不了,今天在那里拼命吃润喉药,那药是能乱吃的吗?……说到底还不是怕阿南听着心疼,你说说你们,一个个的,有个叫人省心的吗?依我看,这世上最好的男人,一个是苏教授,另一个就是小遇,你们啊,排不上号……”
肖肃南睡了一路,哪里还能睡得着,听着龙小红一路絮絮叨叨讲苏遇这段时间做的事,心里又潮又暖,感激又感动,感激于自己遇上了这世上最值得珍惜的人,感动于苏遇了解了他的过往也丝毫没有嫌弃过他。
近乡情更怯,看见自己家亮起的那盏灯,肖肃南突然鼻子就酸了,那种家里有个人等着自己的踏实感,今天之前,他都从来没体会过。眨眨眼赶走眼眶里模糊的水光,肖肃南丢下一句:“回你们自己家去,没空招待你们!”连电梯都等不及,几步就跑上了楼。
敲门的时候有人开和自己拿钥匙开门进去真的完全不同,肖肃南亲身感受了一番——钥匙是冰冷的,有人开门却是温暖的。
门后是苏遇笑盈盈的脸,眉眼含笑,唇角轻扬,除了稍微瘦了点,跟肖肃南在心里摹画了几千几万遍的毫无二致。反观自己,胡子没刮,头发也没剪,潦潦草草,像个流浪汉。
顿时有些自惭形秽,肖肃南局促站在门外,不知道自己这副形容该怎么配得上他心里完美无瑕的小遇。
“南哥……”还是苏遇先开口,声音好了很多,温温润润的,像滴在他心上的蜜糖水:“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苏遇又说了一遍,伸手要去牵他:“你让我等着你的,欢迎回家,南哥。”
肖肃南记得很清楚,不论是少年时被当众羞辱还是身陷四轮帮被非人对待,他都没这么想哭过,,刚才在楼下看见家里亮着灯有人等着他,他都忍住了,谁知道竞沦陷在一句“欢迎回家”里。
是啊,他没有家!九岁的时候丢了姐姐,他就再也没有家了!
“进来呀……”见他发愣,苏遇牵过他手往里一带。真是奇怪,家具陈设丝毫没变,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这些冰冷的大家伙什,像是被谁给镀上一层温暖的颜色,看着就觉得身心舒畅。
见他发愣,苏遇将他安置在椅子上,笑着拍拍他脸,十分宠溺说了句:“在这等着。”
等他再出来,手里已经多了自己的剃须刀和一块干净毛巾。将毛巾熟练围在肖肃南脖子里,苏遇调皮一笑:“别动啊,小时候帮我爸刮过胡子,很多年没练,手生了,你要是动,估计得破相。”
肖肃南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顺从的像是只猫,让抬头就抬头,让侧脸就侧脸。当然也只是身体上顺从,眼神却像是黏在苏遇身上一样,随着他的脸来回晃,急得给他剪头发的苏遇不停在那里喊:“低头,低头,这里还有些长……哎呀,闭眼,,碎头发掉进眼睛里,我可不帮你弄……好,就这样,嗯,我看看,很帅嘛……”
“小遇……”肖肃南以为他们见面必然会干柴烈火,轰轰烈烈烧一回,甚至还被程二少误导,觉得今晚必然发生点什么不一样的事,谁知道竟是这般温情脉脉。拉过苏遇固在自己腿上,肖肃南极认真说了句:“过来,让南哥看看。”
“嗯,眼睛还是这么好看……”肖肃南说一处 ,就拿指尖轻描一处,描的仔仔细细:“鼻子也好看,眉毛,怎么皱成这样?还有嘴唇……”
苏遇闭了眼任由他描画,其他地方都是指尖,描到嘴唇时突然就不是了,贴上来的是肖肃南沾过剃须泡清爽薄荷味的嘴唇,也不急切,只轻轻以唇为笔,继续描画着他唇瓣的形状。
这种温柔,像是极为宝贵的珍视,也像是失而复得的不安。两个人都没有下一步动作,或者也可以说两个人都在期待着什么,就像毛衣上那个线头,一旦找到了,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