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人一一退出去,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畅通不少,战刑靠在床头,连陌搬过椅子还没坐下,战刑突然拉住她的胳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神采,只有那双眼睛还固执地亮着微弱的光。
连陌顿了一下,转了半个身挡住门外窥探的视线,那只抓着她的手,手心朝上,露出手腕皮肤下闪烁的一片青色。
连陌瞳孔骤缩。
战刑轻轻拍了拍连陌的手背,眼里带着宽慰,示意她放轻松,连陌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从旁边推过一个轮椅,
“战叔,我推您出去走走。”
战刑点头,扶着连陌的肩膀艰难地挪动到轮椅上,一出门,所有人都聚了过来,尤其是刚刚跟何副官一起守在门口的陌生男人,更是一把抓住轮椅,声色俱厉道,
“指挥官刚刚脱离生命危险,你要带他去哪儿?”
连陌稳住轮椅,刚刚还没消下去的戾气此时又浮了上来,一抬头,整双眸子都是黑沉的,幽幽地如鬼魅一般,
“让开。”
被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程正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心里越发厌恶眼前这个碍事的人,一个死丫头,竟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程正直瞥了一眼女孩握着的轮椅把手,一个箭步冲上去挤开女孩。本应该是很轻松的事,但是程正直连拽了好几下都没拽动,不由得沉了脸,劈手就要打人,手掌带着风声,呼啦朝着女孩脸上扬去。
连陌动了,谁也没有看清是怎么动手的,耳边就吹过风声,紧接着程正直就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到走廊另一头的墙上。
“程副官!”
有人惊呼着叫程正直的名字,哗啦一片举枪声,门口十几个人半数举起枪,枪口对准连陌,何副官拉了一把连陌,小声惊道,“小陌,程副官是你爷爷身边的人,不能轻举妄动。”
连陌看了一眼何副官,不知道为什么,何副官总觉得她的眼神跟之前说话时不一样了,心里有些飘忽,吞咽了一下小声道,
“我刚刚接到你爷爷的通讯,他让我给你带句话……如果你还想拿回你妈妈的东西,这次行动就必须听程副官的。”
嘎吱……何副官循着声音看到女孩手背上的青筋,心口直打鼓。
“我知道了。”
连陌推着轮椅继续往前走,枪口随之移动,程正直从墙里爬出来,双眼眦红,冰冷的枪口直戳连陌眉心,
“打我?呵~你居然敢打我?他妈的你爷爷都没动过我,你居然敢打我!啊!?”
眉心被枪口顶红了,连陌却垂眸低头一动不动,目光直直地看着手里的扶手,程正直越看越火大,直接拉开保险。
“冷静,程副官冷静点,她就是个孩子,不懂事!”
“就是就是,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
“我的天,小心走火,走火啊!”
“消消火,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瞎闹吗?”
程正直冷呵,“是我瞎闹吗?指挥官现在这个情况只能静养,她居然还要带指挥官出去!这不是存心害指挥官吗?”
椅子梆梆地敲了好几下,战刑拧着眉抬头,神色难看,声音像破洞的风箱,嘶哑难听,
“都干什么?造反吗?我还没死呢!都给我收起来!”
“指挥官。”
所有人都放下了枪,程正直恶狠狠地盯着连陌,像是要在她身上咬下一块肉。
“怎么,我现在说话不好使了吗?”
战刑冷冷地抬头,程正直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枪,低头。
战刑视线扫过所有人,眼里是藏不住的失望,“小陌推我出去走走,其他人都别跟着。”
“是。”
医疗区外,
“停一下。”
轮椅停在主舰的大厅,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忙自己的事,谁也不会去看窗外千篇一律的黑暗。
偌大的观景窗前,战刑双手交握看着外面的虚空出神,连陌停好轮椅也看着外面,一片漆黑的宇宙中只有从军舰两侧划过的陨石,漫无边际的黑像是要吞噬所有光线。
宇宙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这在她第一次随队执行任务时就知道了。
战刑看着外面,伸出手臂,手心朝上,蓝色的光在腕间闪烁,像一枚定时炸弹,正在为他的生命倒计时,
“知道为什么每个人从一出生开始就要带着这个吗?因为它是你身份的唯一证明,但现在,最残忍的也是这个,因为它在提醒你,还剩多少时间……星际联盟发明这个东西的意图是为了造福全星际人民,可在我看来,它就是一块监视器。”
猝不及防间,战刑猛地划破手腕,轮椅的尖锐处滴答滴答地流着血,连陌眼睁睁地看着战刑生生用手把那块嵌入皮肤下的芯片取了出来,芯片脱离,警报声响个不停,像块报废的电路板。
战刑看着属于自己的身份ID自动销毁,长出一口气,像是带着慨叹跟满足,“星际联盟组委会的人曾向所有星际人民保证,身份ID里的信息绝不会被泄露,可一旦涉及国家利益,所谓的保密就是一句谎言。”
连陌目光沉沉地看着战刑,什么也没说,从腰间抽出匕首反手一刀横向自己的手腕,白皙的腕上,红线处争先恐后地往外涌着血,连陌面无表情地剔除芯片。
哧啦一声,芯片落地销毁。
战刑一边笑一边替自己缠上绷带,“我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也很难令人相信,但如果你想找到真相,就记住我说的话。”
连陌捂住伤口面不改色道,“您说。”
战刑:“你还记得虫族侵袭是哪一年吗?”
连陌点头,这个她永远也不会忘,“星际947年。”
那年母亲离世,而她不过才十岁。
战刑:“那你知道你爷爷司寇琦什么时候担任的第一元帅?”
连陌蹙了一下眉,不明白战刑到底要说什么,但还是回答道,“星际942年。”
战刑点头,“那你知道一个将帅如何征服士兵吗?”
连陌面带困惑地看着战刑,战刑不会问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问了就只能说明他想提示自己些什么。
战刑不等连陌回答,自顾自地道,“是战争。只有在战场上,才能体现出一个将帅最大的才能,你以为战争从何而来,那都是你爷爷司寇琦一手挑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坐稳他第一元帅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