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陌走得稍远了些，瞧了一眼，从花怜怀里的长裙上撕下来一片，蒙住她的脸，青纱垂落，恰好挡住她脖子上的红点。
连陌附身过去。
花怜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面颊绯红，心跳加快，耳边湿热微痒，心猿意马。
连陌拉开距离，道，“我刚说的记住了吗？”
花怜细眉微蹙，迟疑道，“这能行吗？”
连陌肯定地点头，“你只管跳你的，其余的我来办，记住，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稳住，一心一意跳你的，千万不能露怯。”
花怜郑重地点头，拎着裙摆往上走。
黎鸢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还握着烟斗，只不过却没有再吸了，
“你真的有把握？”
连陌看向黎鸢，认真地点头，“没有。”
黎鸢哑然，一烟斗敲在连陌脑袋上，“没有！没有你点什么头？没有你还忽悠花怜上去？”
连陌道；“我是没有，因为成败都在花怜身上，就看她有没有这个胆量。”
黎鸢道：“什么意思？”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连陌说完就指挥一旁的宫人帮忙去推移动花台。
虽然坏了，但是用来打掩护也最好不过了。
虽然花了一点时间，但是花台好歹是被抬上去了，花怜提着裙子朝舞台走去，一阵风吹过，掀开了面上的纱巾，一旁的官员眼尖地看到花怜身体的异样，立即将人拦住。
“你不能上去。”
花怜愣了一下，道，“为什么？”
检查的官员冷哼一声，一把扯掉花怜的面纱，道，“就凭你身患恶疾，花冠比舞的前提是参加比赛的女子身体康健，你，不行！”
花怜道：“我只是花粉过敏而已，并不会传染，更不是什么恶疾，大人您刚刚也是看到的啊。”
检察的官员面色严肃道，“不行就是不行！”
久久在一旁抱臂嗤笑，“大人都说了，比舞的女子需身体康健，你不合格，还是赶紧下来吧。”
花怜眼睛通红，瞪过来道，“久久！又是你！”
久久冷笑，“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不过~现在看来，不喜欢你的人还真是不少~”
好不容易可以上去了，结果却又被拦在台底下，花怜气得手指都在发颤：“你！”
久久一耸肩，施施然地往回走去，不远处，一个穿着青色长裙的女子冷冷地看了一眼被拦住的人，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连陌神色冷淡地瞧着花怜跟人吵，等花怜回过头，哪里还有什么检查的官员，不禁一愣，
“大人呢？”
连陌指了指角落里不起眼的那抹黑影道，“打晕了，放心，没人能拦着你。”
花怜：“……”
说完连陌率先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或许是因为知道她只是个乐师，所以并没有人对她的钢琴动手脚，连陌试了几个音，对花怜点头示意。
花怜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走上花台。
为了能让所有人以及皇帝看得清楚，舞台设计得本就比宴席要高，而移动花台本身也有高度，花怜这一站上去，甚至能与远处的皇帝平视。
花怜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但是下一秒，整个人的脸色又骤然变得惨白。
她在高台上看到了一个熟人！
一身淡青色宫服的容贵妃就那么温顺地坐在太后身侧，清厉的眉眼与昔日那人重合，花怜在一刻，心突然就乱了，低着头，好像被人当场扒衣一般，神情狼狈，无处可躲。
连陌弹着前奏曲，琴声不断，目光在花怜与高台之间移动，若有所思。
“花怜！”
一声不高不低的清冷喝声在耳边骤然响起，花怜浑身一震，下意识地看向连陌的位置，似水柔情的双眸里竟然噙满了泪水，连陌愣了一下，无声地道，
“还跳吗？”
花怜点点头，仰头看着天许久，让眼泪回流。
或许从她选择参加花冠比舞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会遇到她。
花怜在舞台上站得太久了，不仅百姓议论纷纷，就连官员都开始窃窃私语，听着台下越来越大的议论声，明乾微蹙着冷眉，终于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舞台，心里忽然有那么一瞬的恍惚，台上那人的眼睛……
明乾下意识地看向高台下的小太子明歌，继而又看向一旁低眉顺目为太后剥葡萄的容贵妃，神色闪烁。
连陌重复了两小段前奏后，花怜终于动了，白色的裙摆在漆黑的夜里翩然舞动，流淌着的琴音随着她的舞动变得轻快甜蜜。
战曲被久久跳过了，花怜主动要求跳连陌第一次用钢琴演奏的那首曲子《奈何》，上台之前，连陌特地问过，花怜说，
“那天听的时候，大家都哭了，为曲子里的少女而流泪，可是我却笑了，因为那个女子她涅槃重生了，虽然选择走向死亡，可她却从未后悔自己爱过那个人，我其实很羡慕曲子里的女子，至少她的爱来过，而我……”
花怜自嘲，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完。
花台上的女子舞步翩翩，舞姿灵动欢快，高墙上的百姓渐渐被舞台中央的人吸引了目光，议论声渐渐消失，整个广场上似乎只剩下流淌着的琴声以及那一抹白影。
轻快的琴音在连陌手底下敲下一个重音，当的一声像是敲在众人心底，台上的人像是突然被人折断双腿，跪倒在地上，纤细的胳膊朝着漆黑的夜空伸去，指尖的方向停留在明乾的眼前，有那么一瞬间，明乾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
然而下一秒，那指尖便收了回去，明乾蜷缩了一下手指。
花怜缩回手，像是受了情伤，蜷缩成一团藏在花台的最中央，连陌目光凝视着平铺在花台之上的花瓣。
轻微的颤动之后，花瓣层层叠叠地凭空浮起将花怜包围起来，像一朵还未长开的花苞。众人看着那花苞缓缓升空，最终停留在半空，惊呼一声盖过一声。
欢快的琴音早已变成女子被爱人所伤的心痛，连陌再次敲下重音，悬空的花苞猛然间绽放，花瓣中央，花怜双手交叠悬空平躺着，像是睡着了一般，又像是死了，哀泣的琴音围绕着她，琴声越来越低，失去生机的少女在琴音结束的一刹那突然坠落。
像是折翅坠落深渊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