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离拽回自己的手，眼里的情绪起起伏伏，“什么意思？”
岚玄关上窗户，像是在沉吟又像是在回忆，
“那条红绳是你师父的母亲留下的，是一件品级极高的仙器，可以交换和抽取红绳所系之人的五感，你师父当年为了替你压制体内的妖族血脉，让你以半妖之体入道，特地从华颜那里讨了近一半的灵泉水，去父母的埋骨之地将红绳带了回来，还用红绳将你无法承受的那部分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而她则为此修为停滞三年。前不久，你师父才用大量灵力灌溉了后山一整片药圃，又察觉到你有危险，连夜从大道剑宗出发，替你挡下八十道‘九天雷击’。”
“明明已经灵力亏空，却还要拼着一口气给你报仇……厌离，妖族生性凉薄，我不管你是不是如此，我只希望你能少点任性，你师父现在的情况，经不起你折腾。”
“我……我不是，我没想……我……”
厌离一瞬间陷入惶恐，一句话断断续续，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此时此刻，他竟然不敢去看岚玄的眼睛，或许是因为害怕看到岚玄眼里的自己。
厌离无知觉地退到床边，被绊倒在床上。
他好像记起初到无涯峰的那段时间经常看不到师父，他一直以为是师父觉得他麻烦，不想搭理他，就算是跟他说话也从来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真的不敢想师父那段时间不见踪影都是为了给他准备灵泉水，还有药圃……那个被毁掉的药圃被师父又救回来了吗？
明明之前才表现出很讨厌种灵植的……
师父……
厌离用胳膊挡住眼睛，躺回床上。接下来的几天，全都老老实实地呆在房间里，除了老伯送饭时发出的一点动静，其余时间，房间安静得都能听到窗外浮云掠过时的呼声。
因为岚玄的药，厌离这几天时常昏昏沉沉的，甚至好几次出现了幻觉。
厌离照旧服过药后，神智开始变得昏沉，再睁眼时，又看到了师父。梦里总想见到师父，可见到之后反而心里越发沉闷地难受。
厌离看着床边那道身影，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住那人的袖子，神情可怜又委屈，
“师父，对不起，徒儿错了。”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师父……徒儿真的知错了，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徒儿不要你报仇了，徒儿只想你回来，师父，徒儿以后永远都不会再误会您了，徒儿真的知错了，徒儿……徒儿再也不会有非分之想了，师父，只要你回来，徒儿什么都听你的，师父……”
“不要丢下徒儿，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厌离拉着袖子的手颤抖不止，长而密的睫毛挡下眼底翻腾不止的悔意，明知道眼前的是幻觉，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连陌震惊地看着少年滚烫的泪珠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心里某块地方瞬间软化，看着面前无助的少年，连陌抬起胳膊，手指碰到少年滚烫的泪水。
“师父？”
厌离愣愣地看着那只白皙如玉的手拭过自己眼角的泪水，面前的人如此真实，厌离伸手狠狠地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眼角又渗出生理性的眼泪。
连陌看着刚用指尖灵力烘干的眼角再次蓄积起泪水，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的眼泪好多。”用灵力都擦不干。
“师父……”厌离呢喃着声音突然变得惊喜，“真的是您？”
“不然呢？”连陌无语，除了她还有谁会紧赶慢赶地连夜赶到？
“师父！”
厌离惊喜地从床上坐起一把抱住眼前的人。
连陌这次没有任何排斥，只是轻轻的环住少年，慢慢地拍着少年的背，感觉到怀里的人从惊喜变得安静，连陌存疑地将人拉开，谁知少年抱得越发紧了，而且她明显感到肩膀某块儿湿了。
这孩子是水做的吧！
连陌拍了拍厌离的背示意他放手，怀里的人愣了一下才乖乖地松开，他刚刚才说过，以后会听师父的话，只是……厌离肩膀还是一抽一抽的，鼻子微红，一双藏着星辰的眼睛异常通红，
“师父，徒儿这次真的知错了。”
“哦？错哪儿了？”
少年可怜兮兮地坐在床上，连陌稍微拉开了些距离，一本正经地等着少年说话。
厌离想都没想就道，
“徒儿不该错怪师父，不该私自下山，不该对师父抱有非分之想……徒儿一直以为师父不喜欢徒儿，所以才会对徒儿那么冷漠，因为徒儿每次找师父，师父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徒儿想让师父能跟徒儿多呆一会儿，可师父每次都很不耐烦的样子，所以徒儿真的很害怕，徒儿怕您那日救了徒儿如今又后悔了，徒儿害怕您将徒儿送回那个地方，徒儿害怕以后再也看不到师父，徒儿害怕师父……厌弃了徒儿……所以徒儿就想，如果徒儿主动离开，师父是不是就会开心一点，徒儿宁愿主动离开，也不希望师父对徒儿有一点点的厌倦，师父……徒儿真的很怕很怕！师父，我……”
“你可以有非分之想。”
“？师父，你说什么？”
厌离话说了一半突然愣住了，师父的意思……刚刚是他听错了吗？
“师……师父，你”
厌离还想确认一遍是不是自己幻听，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却突然放大，自己的唇上多了一抹带着丝丝凉意的柔软，厌离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像无涯峰吃到的那道冰品，甜甜的，凉凉的。
等厌离意识到那时什么的时候，整个人猛地向后倒去，眼看就要撞到床的围栏，连陌伸手将人捞了一把。
厌离看着那双微垂着的淡漠眸子缓缓看过来，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连陌一手拉着人，一手撑着床头的围栏，距离慢慢逼近，厌离甚至都能感受到面前的人轻缓如兰的吐息。
连陌定定地看着厌离，声音如往常一般清灵，但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不后悔？”
厌离愣了一下，随即轻笑，眼里星光璀璨，
“惟愿与师父共白头。”
……
“师父！”
“？”
“师父~”
“我在。”
“师父？”
“嗯。”
“师父~”
连陌叹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少年抱着连陌的胳膊仰起头，满脸笑意，“不想说什么，只是想叫一叫师父，听到师父的回应了，我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啊~我好怕一梦醒来，师父还是离我那么远，而我永远也追不上师父……”
连陌闻言稍稍拉开距离，眉头微蹙，“我教的是笨蛋吗？”
怎么可能会追不上？
厌离愣了愣，随即轻笑，“师父~我说的不是修为啦~”
“那是什么？”
厌离想了想摇头，“这个还是留给师父想吧，就当是今天的课业。”
连陌一脸震惊地看过来：“！？”
厌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神情纯洁无辜，“师父总给徒儿布置课业，总也要让师父也体验一下嘛~”
“……”连陌，“我不记得你之前有这么胆大？”
厌离：“emmm，师父宠的！”
连陌：“……”
厌离：“师父~我困了，我想睡觉。”
“睡吧。”连陌揉了揉少年的脑袋，起身，人刚站起来就被少年一把拉了回来，迅速地将她裹进被子里抱好，速度之快反应不及。
厌离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一派满足，“很久都没有跟师父睡了，师父，今晚你会答应我吧~”
少年巴巴地看着她，连陌无奈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明明前几日才被缠着半宿没睡。
晚膳时间，
岚玄准备敲门，手指刚落在门上，便感觉到一阵灵力波动，想了想，最后还是没能推门进去。
……
连陌是被胸口冰凉的触感惊醒的，一偏头，就看见撑着床裸露的大片胸膛，一头青丝如晕染开的墨散落在床上，往上，是眉眼如画，精致绝伦的脸，那双眼睛像是藏着黑雾又像是闪烁的星辰，眼里含着笑意，眼角带着魅意，喉珠上下滚动，带着低沉磁性的嗓音，
“师父醒了？”
连陌伸手搭在眼眉上，声音冷冷清清道，“手。”
厌离直勾勾地盯着看，忽然将脑袋埋进连陌的怀里，手慢慢游移，开始极尽可能地撒娇，“师父~”
啪地一声，厌离抽出手，小心地轻呼着，眼角带了点点湿意，可怜巴巴地看向连陌，
“师父~疼~呼呼”
连陌白了一眼少年，起身穿衣，白皙光裸的背好似一块上好的白玉，厌离侧着身看，越看眸子越深，索性伸手环住连陌的腰，不让连陌穿衣，眸色深沉，
“师父……我到现在还觉得是在做梦。”
连陌：“……”
“往日，这些事情我只敢在梦里想想，可即便是在梦里，看到师父严厉的神情，我就什么都不敢做了，只想着能跟师父呆在一起便足够了。”
连陌低头看着埋在腰间的脑袋，叹了口气，将少年扒拉开，重新躺下。
厌离眨了眨眼睛，“师父？”
连陌在心里无声地叹息：“天还没亮，睡觉。”
厌离闻言眼里的光越来越亮，亮到连陌不敢去看，紧接着怀里一沉，
“师父！谢谢你！”
连陌：“……”
算了，已经习惯了。
晚间，暮色沉沉，厌离餍足地睁开眼，床边早已经凉了，厌离睡着前还带着的笑容骤然消失，猛地起身。
“醒了？”连陌看着床上的人，道。
“师父……”
厌离带着甜甜地笑意看着桌边的人，心里却悄然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师父又走了。
连陌喝着茶，神色冷淡，“起了就过来吃点东西，我们不回无涯峰了。”
厌离见状也敛了笑容，神色认真了几分，“是出了什么事吗？”
师父晚间从来不喝茶的。
连陌点头，“嗯，接到华颜的纸鹤，说，三宗之一的弥曰宗向我们求救，我们改道去东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