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个字,小二却从里面听出了怒意,连忙将盘子都端走,连带明尘辞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腿也被抢走了,明尘辞愣了一下,一股委屈萦上心头,眼泪顿时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呜呜地开始哭起来,
“尘辞饿,尘辞还没有吃饱,呜呜~”
连陌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背,却被明尘辞一把打开,连陌愣了一下,心里某个地方刺痛了一下。
连陌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拿出一块糖放到明尘辞面前,
“最后一块,吃完就不许再吃了。”
趴在桌子上的明尘辞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连陌,这才迅速将那颗糖拿走,像是怕被人抢,立马塞进嘴里。
连陌脸色微变,忙道,
“吐出来。”
明尘辞双手捂着嘴无辜地摇头。
连陌叹气,道,“糖纸不能吃。”
明尘辞还是摇头,看着连陌像是变戏法一样从钱袋里又拿出一颗糖,眼睛都亮了。
连陌将糖纸剥开,将里面的糖取出来放进嘴里道,“要这样吃。”
明尘辞似懂非懂地点头,最后与连陌拉开最大距离,躲到角落里,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剥了皮才又塞进嘴里。
似是尝到了糖果的甜味,明尘辞开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连陌瞧着蹲在角落的人,眸色越发漆黑深沉。
“仙女姐姐,还有吗?尘辞还是饿。”
连陌愣神的功夫,明尘辞又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连陌摇头,将明尘辞拉着坐下,道,
“我不叫仙女姐姐,我叫十三,我问你一个问题。”
明尘辞歪了一下脑袋,点了点头,“嗯。”
“是不是有人不给你饭吃?”
明尘辞像是想起什么事,脸色唰地白了,整个人又缩回到了角落里,抱着头将自己藏起来,
“侍女姐姐,尘辞错了,尘辞会乖的,不要打尘辞。”
咔!
连陌手撑着的桌子碎成了两半,眼里黑雾翻滚,腾腾杀气在对上明尘辞惊恐的眼神时瞬间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全都灭了。
“你过来。”连陌温声细语朝明尘辞招手。
明尘辞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双手抱着自己,尽力将自己缩成最小。
明尘辞为什么那么爱往外跑,因为瑞王府对他来说就像是地牢,不仅吃不饱饭还会挨打,但是外面不一样,外面就算闯了再大的祸也不会有人打他。
他虽然是个傻子,但是他能感觉到哪些人是真的会动手,哪些人只是虚张声势。
只是想一想,明尘辞就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好疼。
忽然,好像有一个人蹲在了他的面前,明尘辞抱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抬头,那是一张比他还稚嫩的脸,但是那张脸上此刻格外认真,
“厌离,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信我一回好吗?”
明尘辞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心里想的是,厌离是谁?也是和他一样受欺负的小朋友吗?
明尘辞突然有些慌张,整个人有些手足无措,最后举起袖子,像以前母妃给他擦眼泪一样,袖子轻轻地落在连陌的脸上,神情认真而珍重,
“仙……十三不要哭,尘辞不疼了,尘辞也不怕了,十三不要哭,你哭……我也想哭。”
我,哭了吗?
连陌伸手摸了摸,指尖一片湿润,随后立马用袖子擦掉,将明尘辞从地上捞起来,道,
“我没有哭,不哭了,我们都不许哭。”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个她很早以前就明白,可今天居然有点失控了。
“天色不早了,睡吧。”
“嗯!”
明尘辞开心地踢掉靴子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点着碎星辰的眼睛,乖巧得让人心疼。
连陌替他盖好被子,这才准备退出去,明尘辞见状脸上的笑容立马变成了慌张,从床上坐起来,赤脚就去追连陌,哐当一下,膝盖磕到凳子摔了一跤。
听到身后的动静,连陌回头,就看见抱着膝盖无声抽泣的明尘辞。
似乎是看到连陌转过身,明尘辞连忙手忙脚乱地擦掉眼泪,红着眼睛,想笑可是膝盖好疼,心里越发委屈,最后将脸埋到膝盖里,整个人颤抖不止,像是被谁丢弃在路边,惶恐无助。
身体突然腾空,明尘辞吓得抱住身边最安全的东西,眨着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脸有些羞赧地红了。
明尘辞再次被放到床上,连陌卷起他的裤腿,露出刚刚磕破皮的地方,没有刻意避着明尘辞,凭空拿出一件白瓷质地像笔一样的仪器,轻轻地在明尘辞的膝盖上来回涂抹,不过片刻,明尘辞就感觉不到痛了,顿时睁大了眼睛,
“好神奇啊!十三,你是在变戏法吗?”
连陌闻言,点头,明明没有笑,却让人能感觉到她此刻的极致的柔和与耐心,
“嗯,这个你拿好,以后如果哪里疼,就学我这样,按住这里然后在疼的地方轻轻涂一下,很快就不疼了。”
明尘辞双手紧抱着那支笔,又朝着连陌的脸亲了一下,刚好连陌要转头,两片唇轻轻碰到了一起,转瞬即离。
连陌整个人僵了一下,明尘辞却是眉头皱了起来,嘟着嘴砸吧了两下道,
“十三你是不是偷吃糖了,为什么你的嘴那么软那么甜,还凉凉的,好像娘亲给我吃过的冰糕……咦,十三,你耳朵好红啊!”
连陌一巴掌捂住脸,压下狂跳不止的心,一脸正色地将明尘辞摁进被子里裹好,嘴硬道,
“没有,你看错了,赶紧睡觉。”
明尘辞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拉住连陌的袖子,那双眼睛里还残留着不安的情绪,
“我不困,不想睡觉。”
过了一会儿又道,“十三,如果我睡着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不走。”
“嗯。”
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了,明尘辞上下打架的眼皮终于合上了,但是一只手还紧紧攥着连陌的袖子,即便睡熟了,连陌小心地去掰也没能掰开。
夜色渐深,小窗外的街道也渐渐安静下来,夜凉如水,连陌靠着床坐了一夜,丝丝冷意渗进体内,叫人直打了个哆嗦。
而明尘辞的眉头则皱了起来,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最后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冷汗簌簌而下。
“走开!你这个傻子!弄脏了我的新衣服!”
画面里,那是一个长相刻薄,满脸怒色的丫鬟,身上穿的是一件极其华丽漂亮的锦袍,头上一件纯金打造的头面,华丽气派得好像哪家的主母,只可惜,丫鬟气质跟不上,穿龙袍也不像太子,
“那是我母妃的衣服,你,你快脱下来!”
“母妃?你说什么傻话呢,这分明是我新做的衣裳,今天才刚送来,不信你问其他人。”
“是啊,我们都瞧见了,是新做的。”
“今儿刚送来的。”
“不是的,那真的是我母妃的,你快脱下了!”
“啊!你个小杂种!我的衣服,我的头发!你们快来帮忙呀!傻子发疯了!快帮我把他拉开!好疼啊!”
“这傻子力气还挺大,一块上一块上!”
三五个丫鬟拉扯着另一个丫鬟身旁的少年,几人扭成一团,最后丫鬟们将少年的手指根根掰断才将少年拉扯下来,随后就是一顿棍棒伺候。
“疼,好疼啊!母妃,辞儿好疼,真的好疼啊!”
连陌看着床上打滚的人,握着肩膀的手用力了几分,将人从睡梦中晃醒。
明尘辞捂着肚子慢慢睁开眼,看清了人,一下子抱住连陌的腰,委屈地道,
“十三,我肚子好疼啊~”
连陌心里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在他肚子上揉着,晚上吃了那么多,还要吃,能不疼么。
“现在呢?好点没?”
明尘辞拧着的眉头松了点,脑袋埋在连陌颈间,呼出的气滚烫灼热,
“好一点了,可,还是很疼。”
连陌用了一点内力,掌心顿时热得像个小暖炉,明尘辞哼哼了两声,显然舒服了很多。
过了好一会儿,抱着自己的人都没有动静,连陌略一偏头,明尘辞支起脑袋,长臂环着连陌的腰微微收紧,月色下的明尘辞,睫毛蒲扇像是跃动的精灵,面如冠玉,眼里藏着星河,与他对视就像是陷入了整片星河当中,寂寥浩瀚。
连陌有一瞬间觉得明尘辞是正常的,可下一秒,怀里的人又闹腾道,
“十三,我睡不着了。”
“……”
连陌替明尘辞穿好外衣,带着他悄悄下楼,开后门出去。
皓月当空,天上的银光洒满街道,拉出两人并肩而行的长影,此时正值深夜,皇都的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凉凉的夜风正好吹散了夏夜的燥热,此刻走在街上,格外安静舒服。
明尘辞拉着连陌的手一摇一晃,不好好走路,这里跳一下,那里踩一下,玩得不亦乐乎,绕着皇都的正街走了一圈,明尘辞再不喊着肚子疼了,到后面玩不动了,连陌才带着他又回了客栈。
后半夜明尘辞睡得格外安稳,月光照在他脸上,像是镀了一层银,睡着的他比白天更显明锐,面容俊美逼人,夺人心魄,却又好像一触即消。
连陌支着下巴看,然后就笑了。
……
翌日,
连陌没有等到来接人的张奈,只能先带明尘辞去了昨日的布庄。
布庄老板一看见来人是昨天那个小丫头跟七王爷,面上表情变了好几次,最后还是秉着商人的基本态度笑着道,
“二位想买点什么?布匹还是成衣?”
连陌从怀里拿出一张昨晚连夜画的图纸递给布庄老板,道,
“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我们是想跟老板您谈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