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有人提议，就不能置之不理，大皇子想了想，以食指敲了两下桌子。
他的伴读马上会意，站起来拱手作揖：“只让一个人出来献艺，未免有些偏颇。不如诸位抓阄排顺序，今日全是读书人，所以今日的才艺，只能是君子六艺。”
顾展堂低头小声询问苏茗：“这个人是谁，怎么如此机灵？”
苏茗压低声音，小声道：“这人是大皇子伴读，也是云岐的弟弟，中书令的玄孙。选三朝元老的后人做伴读，可见皇上看中长子。”
顾展堂又不是蠢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大皇子伴读很快就带着一盘子纸团，从状元郎开始抓阄。顾展堂和苏茗各抓一个，很快所有人抓完了，打开之后，上面写了字。
顾展堂是三，苏茗是九。
君子六艺，能拿上来玩的，也只有乐和书法。
所以有人一上来写了个字或者写了首诗，有的弹奏一曲。顾展堂舞了一曲《大韶》，让人眼前一亮，连连称赞。
很快就到了苏茗，他让人备了笔墨纸砚，朝皇上俯首作揖：“臣斗胆，可否为皇上画像？”
皇上在龙椅上悠闲的看热闹，闻言轻轻颔首：“可。”
苏茗得到准许就放心了，看了眼他凤眸微眯，执酒斜倚龙椅的样子，提笔描画。
不多时，他的画完成了，放在一旁，就回了座位。
皇上来了兴致，吩咐太监：“拿来给朕瞧瞧。”
太监马上就前去把画拿了，呈到御前，皇上拿起来仔细看。画中人穿了玄色龙袍，威严中带了酒后的媚态。
唇角轻勾，带了一些随意，却不轻狂。与宫廷画师不同，宫廷画师画的是皇上。
而苏铭，画的是他这个人，神态与尊荣，栩栩如生。
他不禁有些欣喜，点头称赞：“不错，只是这帝王画像，就不便传出去了，还是放进御书房好一些。”
嗯，光明正大的藏私，他有这个权利。
苏茗不在意，也只是现在不知道该画什么，瞧着皇上挺好看的，就画了一张。画像放哪都无所谓，反正也卖不出去。
待献艺结束，皇上打了个哈欠，看向顾展堂：“顾卿不是摘了花，在座这么多人，送给谁啊？”
顾展堂想了想，拿出绿色牡丹，送到了御前：“只有皇上，才配得上这花中之王。”
苏茗：……
没想到，你一个谦谦君子，也会拍马屁？也对，皇上正值盛年，你如果随意选了哪个皇子，早早的开始站队，反而会惹皇上不喜。
皇上满意的勾起唇角，让人把花收下：“顾卿美意，朕就笑纳了。你们不必拘束，朕乏了，你们随意。”
皇上不可能在琼林宴待太久，从耳室离开了，阁老重臣也纷纷散去。
放眼望去，就只剩下几位皇子和成王，苏茗知道成王还不离开的原因，轻咳一声，喝了杯茶。
苏湛周围的一个人也不站起来了，直接起哄：“咱们的探花郎今日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准夫君吧，怎么也不去喝杯酒？”
苏茗循声望去，握紧了拳，几位皇子虽然不喜，却也好奇的看着苏茗。
可是他不愿意在这样的场合，让所有人知道，他堂堂男儿，以身侍人。
一声轻笑传来，带了邪肆与不可反驳的肯定：“本王的人喝不喝酒，那也是本王说了算，沐白身子弱，自然是不能喝。”
大皇子总算开口，虽然带着少年的稚气，却也端着皇子的架子：“听说皇叔很宠皇婶，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成王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多学学，以后能用到。”
大皇子一脸严肃的点头，孩子终究是孩子，一旦涉及情感，他只能懵懵懂懂的乱点头。
此时不知是谁嗤笑一声，带了讥嘲：“一看就是把别人伺候舒服了，这探花郎是真是假，也不知道。”
这是有人怀疑苏茗的学识，他垂眸看着茶盏，良久才道：“哪位若有疑惑，可以一试。”
接下来，苏茗给诸位皇子展示了，何为舌战群儒。无论是如何刁钻的题，他对答如流，像是提前背熟了所有书籍。
待众人没了招数，大皇子拍了拍手，连连称赞：“好一个探花郎，文采卓然。”
苏茗才想起来，一气之下，他竟然盖过了顾展堂的锋芒。
和顾展堂对视一眼，后者不怎么在意，可是苏茗还是要挽救一下。他站起来，拱手作揖：“只是班门弄斧罢了，看过苏某文章的都知道，我策问不行，过于平庸。”
大皇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也不拆穿，转而和成王小声说些什么。
这个大皇子，并非现在的皇后所出。皇上之前有个皇后，生完大皇子后病逝了，听说帝后当时恩爱非常，可惜红颜薄命。
先皇后是中书令的孙女，所以大皇子的外家，是中书令。而现任皇后的嫡子才三岁，不成气候，大皇子有强大的外家撑腰，平时又警惕，所以活到现在。
殿中各自闲聊，苏茗悄悄离开，来到殿外回廊。小圆跟在后面，撇撇嘴有些不满：“二少爷太过分了，那些人针对少爷，都是二少爷干的。”
苏茗觉得无所谓，反正也能应付，他看向远处忙碌的宫人，也不说话。
承安也走了出来，坐到苏茗身边：“怎么，不喜欢在里面坐着了？”
苏茗点了点头：“不喜欢，还是一个人清净。”
承安习惯了这种宫宴，也不觉得有什么，既然苏茗不喜欢，就出来陪他：“嗯，我陪你在外面坐着。”
苏茗没有再说话，虽然想好了，不和他摆脸色。可是一看到他，就想起这几个月，付诸真心，对方却虚情假意。
这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终究是不可能毫无芥蒂的和他在一起，只能控制着自己不要冷脸相对。
宫围繁华有序，苏茗看着眼前的景象，询问承安：“王府也这样么？”
承安想了想苏茗这话的意思，轻轻颔首：“大致如此。”
“那也挺无聊的，是不是你那里的仆从婢女都是宫里选过去的？”苏茗越想越觉得，那地方住着不自在。
承安摇了摇头：“并非，做皇子时就跟着我的人，衷心的才带走建府。后来找人牙子买一些，也就差不多了。”
苏茗明白了，承安带出来的，是心腹，不会对他有二心。而后来买的仆人，不能轻信，所以多数都是做粗活。
坐在廊下聊了许久，苏茗见着差不多宴席也散了，就离开了皇宫，承安既然挑明了身份，就光明正大的跟着他。
苏茗身边多了个成王，没几个敢找他交谈的，都避之不及。
来到宫外，不远处压下一顶赵粉色花轿，纤纤玉手掀开轿帘，仆人放了脚凳。鹅黄色绣花鞋踩在脚凳上，身穿鹅黄对襟襦裙的女子走了下来。
那女子俏脸似桃，朱唇轻点，眉如远黛。她袅袅婷婷的走来，身侧有丫鬟随侍，身后也跟上来丫鬟小厮共六人。
承安皱了皱眉，冷眼看着来人，苏茗察觉到他气势不对，也不做声，就站在一旁。
他从小圆手里拿过折扇，展开折扇，轻摇出一阵清风。
女子行至面前，似是没看到苏茗，给承安道了个万福：“王爷，妾身进宫见皇后娘娘，您若闲着，不如一同进去？”
承安眉宇轻皱，呵斥一声：“成何体统，此处多有外男，你当避讳。”
女子似乎才看到苏茗，走到承安身边，状似亲昵：“王爷，这位是……”
承安很想把这女人踢远点，可是大庭广众，给侧妃没脸，传到皇兄耳中，未免多些猜疑。
深吸一口气，他也只好随意道：“说了你也不认得，你去吧，本王有事。”
侧妃悄悄打量一眼苏茗，转身进宫：“皇后还等着妾身，这便走了。”
侧妃走进宫门，才询问一旁丫鬟：“王爷身边的男子，是谁？”
丫鬟想了想，低声回话：“好像是新科探花。”
侧妃自然知道，探花郎就是准王妃，眼神暗了暗。
苏茗见那个女子走远了，也不急着离开，只玩味的看着承安：“那美人可真好看，扭扭捏捏含羞带怯，你是不是心都酥了？”
承安拉过他的手，某种带了戏谑，刻意将脸凑近：“没什么感觉，我如果听到你唤一声相公，何止心酥，我定然心猿意马。”
苏茗收回自己的手，走远一些，看着有时沉稳有时不正经的承安，轻笑一声：“确实，毕竟你是断袖，注定断子绝孙了。”
承安觉得无所谓，也没觉得生气，重新拉着苏茗的手，走向马车：“和我去一趟王府，书房有一些孤本，你挑喜欢的拿着。”
一听说孤本，苏茗其实是动心的，毕竟读书人最喜欢书籍，孤本更是千金难求。心里想着跟着去拿，嘴上却不情愿的婉拒：“怎可拿你的东西，无功不受禄。”
承安不容拒绝，毫不犹豫的带他上了马车：“别推拒了，你嫁过来时，还会带回来。”
想到这个，苏茗就生气，冷哼一声：“即便带回去，送我了，就是我的东西，概不奉还！”
承安无奈摇头：“好，不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