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做的贵妃榻上,一个穿着紫罗兰袄裙的女子半倚在榻上小酣,右手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轻轻摇着扇子,露出的手腕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伤痕。
靠在榻上的女子忽然睁眼,怒道:“你没吃饭啊!”
小丫头听了,吓得身子抖了抖,卯足了劲地往床上扇风,女子起身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你没吃饭啊!”
小丫头被打倒在地,嘤嘤呜呜地哭泣,女子冷笑,“你不会还等着顾婠婠来接你吧?她在总督府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如何救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袖子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顾婠婠那贱人害死了我弟弟,父亲怎么可能会让她活着,我听说她被权让救出去时,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呵,怕不死也得残了,哪有闲工夫想你这个贱婢!”
听了顾容的话,袖子久久不能回神,顾容缓缓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如葱的细长手指轻轻挑起袖子的下巴,粲然一笑,“所以,你就乖乖地服侍我吧,我哪天要是高兴,说不准还会给你指个马夫小馆做夫人也不一定啊,哈哈哈!”
可袖子哪还听得到顾容的话,满脑子都是顾婠婠的安危,顾容注意到袖子走神,便知她没把自个儿的话听进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推开她怒道:“可惜我不能手刃顾婠婠为州儿报仇,你不是和她关系最好吗?不如……你替她去死好了!”
袖子惊恐地睁大眼睛,向后退去,顾容左看右看,抄起桌上的剪刀朝袖子刺去,袖子吓得连滚带爬地躲开,可体力终究不敌顾容,顾容抓住袖子,扬起手上的剪刀,要向袖子眼睛刺去。
“小姐,小姐……”一个丫头匆匆忙忙地闯进来,正好看到顾容的举动,吓得瘫坐在地上,“小姐……”
顾容蹙眉,扔下剪刀,“干什么!”
剪刀落地,袖子如获大赦,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躺在地上不停喘气。
“总督府来要袖子,老爷让您把袖子带去前厅。”
大厅
顾桥从丫头手里端过茶,亲手送到郭宇手边,笑道:“听闻长官荣升护军使,顾某在此恭贺您升迁之喜。”
郭宇颔首,语气不咸不淡,“托顾老爷的福,郭某不但没有死,反而在督爷的领导下立了首功,这最该奖赏的,当是顾老爷啊。”
闻言,顾桥脸色微变,讪讪地说:“大人这话,反叫顾某听不懂了。”
“听不懂无妨,各人心中有数即可。”
顾桥心中一堵,没有再说话,从前权让便喜欢拿话来噎他,如今他手下的人得了势也开始跟他耀武扬威了,哼,果然是一丘之貉,要不怎么能凑一块呢。
“爹。”顾容缓缓走来,同从前一般,大方得体,身后跟着畏手畏脚的袖子,显得很局促,看到袖子这副惊慌害怕的模样,郭宇大抵能猜到在顾府她是受了怎样的待遇,蹙了蹙眉,道:“看来袖子姑娘在贵府过得并不好啊。”
顾桥脸上僵了僵,一声不吭,倒是顾容不见心虚,牵起袖子的手,袖子身子有点僵硬,却还是强颜欢笑,顾容柔声道:“长官这话容儿便不爱听了,袖子这丫头机灵,干活也勤快,我们爱惜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会亏待她,袖子,你说,是吧?”
顾容的眼神落到袖子身上,嘴角挂着微笑,眼神却如鬼魅般阴森,袖子张开嘴,小声地说:“是……是的。”
郭宇见袖子被吓得不轻,便也没有多问,对顾桥说:“袖子姑娘在贵府叨扰数日,实在抱歉,今日,我便把她带回去罢。”
顾桥还未回答,顾容便抢先道:“长官此言差矣,袖子是签了卖身契,卖给了我们顾家,终身是我顾家的仆人,何来叨扰之说?更别谈你总督府还要把她带走了,那岂非是不讲道理,强行抢人?”
“容儿,不得无礼。”
“哦?如此是我思虑不周了。”郭宇没有计较顾容失言,恍然大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明黄色的细条,只听“哐当——”一声,细条便重重地放在桌面上,郭宇笑了笑,松开手,那根闪闪发亮的金条静静的躺在桌上,“不知这个金条够不够给袖子姑娘赎身?”
顾容冷笑,“够,但我们不放袖子走,所以,您还是拿着您的金条离开顾府吧!”
郭宇没有理会顾容,看向顾桥,等他的决断,顾桥难得硬气了一回,负手而立,“容儿说的不错,袖子是我顾家的人,赎与不赎,是我们说了算。”
“看来顾老爷存心要和督爷过不去了。”
顾桥拂袖冷哼,“顾婠婠害死我儿,权让还救走了她,我便是要和他过不去,你又当如何?”
没想到顾桥的态度会如此坚决,郭宇一时还真没有法子,他没有生气,想了想,用平润的声线缓缓说:“顾老爷您误会了,令郎并非婠婠姑娘所害,他只是失足落水,婠婠姑娘纯属好意,想去救他,可惜……”
顾桥气得身子发抖,这也太能颠倒黑白了,真当他傻呢!
知道顾桥不信,郭宇添了句:“您若不信,大可去问问你家三太太。”
此话一出,顾桥愣住了,州儿为顾婠婠所害便是李氏指证,怎么现在还要他去问?
“顾老爷,顾家现状如何,您当是清楚,督爷念在您是婠婠姑娘生父,未能下狠手,您还是不要抱着侥幸的心理去做那冲动之事,为了一个丫头,赔进整个顾家,不值当。”
郭宇话里话外全是威胁之意,让顾桥后背直升了一股寒意,是的,因为顾婠婠,顾家很多产业都遭到了权让的打击,以权让的手段要想覆灭顾家不是不可能的,他本就对顾家心存不满,若此时再逆他的意,激怒了他,只怕……
权衡利弊之下,顾桥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袖子,你跟郭长官走吧。”
“父亲!”
“你给我闭嘴!”顾桥斥道,顾容瞬间没有话讲,撇过头独自生气。
郭宇对顾桥很满意,笑道:“顾老爷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我们督爷也不是个小气的人,有些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本来袖子姑娘是顾府的人,咱不好要人,这不是,我们未来的总督夫人近来身体好了,心情也好了,都开始跟督爷商量结婚的事宜,夫人和袖子姑娘情同姐妹,这婚礼上怎么能少了她,所以,郭某就厚着脸皮来了……顾老爷不会怪罪吧。”
“怎……怎么会?”
顾容蹙眉,“你什么意思?顾婠婠没有死?”
话音刚落,郭宇的脸黑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