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在徐纤的头顶上撑起一把伞,扶着徐纤的胳膊:“雨下大了,淋湿了会生病的!”
活着有什么好,淋雨了会生病,出太阳了会晒黑,徐纤转过身去,把那一片泥泞丢在身后。
再回到杨如桐的房间,显得空荡荡的,他的游戏机,他的唱片机都在那儿,唱片东一张西一张地扔在地毯上到处都是,韩以湄陪徐纤进房间,低呼一声:“这么乱!”她弯着腰就要动手去收拾,徐纤拉住她:“就这样吧!”
韩以湄停下手来怔怔地看着她,保持房间里的原样,就像杨如桐随时会回来一样,徐纤窝在他的沙发里看着门口,想象着杨如桐从外面进来,浑身都湿透了,他一边抖落着身上的水珠一边不满地嚷嚷:“我没想要洗澡呢,就劈头盖脸来了这么一下子,哈哈,徐纤,你也去淋淋雨吧!”
徐纤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门真的推开了,徐纤有时候会恨自己太清醒,杨允天站在面前,她却无法把他认成杨如桐。
人真是无法让自己永远感到满足,杨如桐活着的时候,她总是希望自己面前的是杨允天,现在杨允天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又在幻想杨如桐能活蹦乱跳地出现。
徐纤想究竟是她太矫情还是老天待她太不公平?也许,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吧,冥冥中早有注定。
杨允天让小晴给她送来午饭,早晨她就没吃,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变成下午茶了。
“纤纤,你得吃饭,女儿还要吃奶。”
“她叫杨小白。”徐纤说,很多人都觉得这个名字潦草,她问杨允天:“这个名字如何?”
“很好。”他点点头:“不需要太复杂,我觉得很好,过两天帮小白去报户口。”他把碗放在徐纤的手心里:“吃一点。”
再吃不下去也要拼命吃,杨小白还要喝奶,徐纤刚把碗捧起来送到嘴边,听到楼下传来碗碟打碎的声音,杨允天刚才进来没关房门所以楼下的声音还能听得见。
还有人在吵着什么,只是听不太清,杨允天走出门在走廊看了一眼皱着眉头对徐纤说:“我下楼一下,你多吃一点。”
在客厅里的是杨允涛,他不知从哪听到了消息,也是,在这个家里发生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当他知道了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赶到那个小树林,工人们已经把水泥地面给沏好了,正在修周边的小花坛,杨如桐的墓碑还没刻好,不过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墓,他丢了雨伞发疯一样在那里狂跳。
“是哪个让你们在我家埋死人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让你们马上给我拆掉!”他溅了自己限量版西装上全是泥点子,雨下大了工人们都丢掉手里的活去躲雨去了,就留他一个人在雨里发疯。
他发了一阵疯也无济于事,于是跑回来继续发疯。
他摔了桌上所有他能看得到的瓷器,正累的气喘吁吁的时候抬起头来看到杨允天从楼上下来:“杨允天,徐纤那个女人在我们家里干了什么你知道吗?她把杨如桐埋在了我们家!”他气的浑身发抖,杨允天平静地等他说完。
“对。”他回答。
杨允涛惊讶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杨允天,你没发疯吧,你知道这件事?你就让徐纤那个女人在我们家胡来?”
“我不仅知道而且还是帮凶。”杨允天说,他就料到杨允涛是这种反应,所以事先根本不能和他商量,现在木已成舟,杨允天随便他大吵大闹,总不可能把杨如桐再挖出来。
“杨允天,我看你是被那个女人给迷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你姓杨,这是杨家!”
“这是杨家没错,杨如桐也是杨家的人,埋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对,如果你愿意的话,你死了以后也可以埋在这里。”
“我呸呸呸!”杨允涛往地上呸了好多次,好像杨允天这样说一说就会把他说死一样,他跳着脚喊:“我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妈的我不能容忍我们家里有个死人!”
“他是你弟弟,你怕些什么!”
“谁晓得他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呢!”杨允涛冷冷哼,杨允天看着他的眼光比他还要冷,难听的话杨允天不想说出口,这个家里最来历不明的大概是杨允涛了吧!杨允天转身吩咐吴姐:“把客厅打扫一下。”然后他就要上楼。
杨允涛一把拉住他:“杨允天,这事不能这么算了,我好歹是老大,我爸死了我是大家长,不能由着你们为所欲为。”他说的好听地很,现在变成大家长了,家里有事的时候就找不到他了。杨如桐在家设灵堂的这几天,他就露了个面,其余的时间都跑出去玩。那天晚上杨允天和徐纤彻夜守灵,他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摇摇晃晃地站在杨如桐的灵位前胡说八道。
他说杨如桐要不是遇到了徐纤不会死的那么早,还说徐纤是个天煞孤星,身边的人全都要被她克死,杨允天找人把他拖到楼上去,后来又吐的满房间都是,小晴收拾了半天。
“杨允天,这件事情不把它解决了绝对不行。”
“你想怎么解决?再把杨如桐挖出来,你信不信你这边挖出来徐纤就能把你直接埋进去?”杨允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杨允涛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相信徐纤能干得出来,不知道怎么,杨允涛后来就是有点怕她,他经常对他的助理说徐纤好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女人浑身阴森森的,一点都没有女人气。
他梗着脖子跟杨允天喊:“让她试试看,让她试试看?信不信我一手捏死她?”
杨允天懒得和他打嘴仗:“杨允涛,我劝你就这么算了,徐纤这么做没有违反任何法律法规,而且杨家杨如桐也有份,他占了三分之一,徐纤作为遗孀她有权利这么做。”
说到遗孀,杨允涛的眼睛里亮了亮:“对了,杨如桐死的突然,遗嘱呢,他还没立遗嘱吧!杨如桐名下的股份和房子还没分吧!”
“杨允涛,你在想什么?徐纤是配偶,你一点也别想!”
“配偶?他们好像没有办婚礼吧,所以有没有结婚证也是个问题吧!没有去登记徐纤就是暂时住在我们家,我随时可以将她扫地出门!”他说着说着得意起来,完全忘记了杨如桐墓地的事情,他转身冒着大雨就出了门。
看着一地的碎玻璃,杨允天摇了摇头,这就是亲情,这就是兄弟手足!杨允涛只是那天在医院里假惺惺地流了一滴眼泪之后发现没看到任何媒体,他就扬长而去,连医院的门都没进来过。
杨允天原来以为自己和杨如桐也没有什么手足之情,但是当杨如桐那天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杨如桐突然拉住了杨允天的手,他的眼睛发亮,紧紧盯着杨允天。
他说:“徐纤拜托你了!”
“说什么!你只是一个普通的手术。”杨允天打断他。
“杨允天,徐纤我帮你保护到这里,以后的要看你自己了。”他微笑着,慢慢地被推进了手术室,那个时候徐纤还在产房里生产,杨如桐送到医院里去的时候醒过来挣扎地去产房看了她一眼,然后他哭了。
他哭的时候杨允天心里突然很难受,他发觉自己竟是不了解杨如桐的,这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大他数月的兄弟,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亲近过,也没有坐在一起聊过天。杨如桐有一次对徐纤描述过他和杨允天之间的关系时说的很对,杨允天潜意识里恨着杨如桐的母亲夺走了他妈妈的命,而杨如桐的童年和他的母亲一样,做着别人的影子。
直到现在,杨允天才知道他并不是恨杨如桐,只是他们在彼此生命里的奇妙定位,注定他们不能是相亲相爱的兄弟。
杨如桐在手术台上没有醒来,医生明明告诉杨允天他的脑瘤不是很严重,取出来就行了。开颅很成功,脑瘤取出来以后缝合的也很成功,就在他们准备把杨如桐从手术室里推出来送到加护病房去的时候,发现他的呼吸开始不顺畅,心脏功能十分不好。
医生不得已才打开他的胸腔,发现以前搭的支架已经七零八落,心脏供血功能瞬间瓦解,杨如桐在很快的时间内就没了呼吸,连胸都没来得及缝上,所以徐纤后来看到的是一个缝的十分简陋的伤口,因为缝合的时候杨如桐已经死了,不需要再缝的多完美。
当然这一切杨允天不敢告诉她,按照她的脾气她一定会让医院翻天覆地。
杨允天没想到的是,当医生跑出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竟然也哭了,站在杨如桐的遗体前双腿发着抖,那个一模一样的从来没有与他表达过兄弟友情的男人,就这样离他远去了。
他以为他们会斗争一辈子,他以为杨如桐会抢他的东西抢一辈子,但是没想到杨如桐这么快就走了。
那天晚上守灵时,徐纤对他说:“杨如桐并不是要和你抢东西,他说你的性格太优柔,什么都看得太轻容易放弃,只有和你争夺才能激起你的拥有欲望,看的太轻就会拥有的越少,在杨家是立不住脚的。”